第44章 孤注一掷
陆少秦听我此言，也没有多语，只是再次提剑给我松了绑。手脚放松的一瞬间，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被解救了。
来不及更多的感慨，陆少秦便反手拉着我跑出了这山洞。原来外面已是深夜，月光也被高耸的树林所遮盖，山林里一片漆黑。
我看不太清路，只能被陆少秦抓着走。手臂上的压迫感不重不轻，却能在这寒冬腊月里感受到一丝掌心传来的温暖。
既然陆少秦愿意单枪匹马地过来救我，是不是说明若绮在他心里，也有那么一席之地了？
山路崎岖，走错一步又有可能步入山贼的陷阱，我不敢多想，只能一门心思地看好了他走过的每一步路，然后又跟着他的步子重复。
我猜陆少秦这一招是声东击西，因为山中确实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打斗声，西征军对山贼的围剿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我也不清楚，只希望不要被人发现，让我们可以顺利逃脱。
但偏偏想什么来什么，我们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身后就传来了祜奇的大声呼救。随即又是一群山贼用契丹语开始叫喊，他们肯定是发现我被人带走了。
“现在该怎么办？”我急切地问陆少秦。
他答：“蹲下——”
“啊？”
陆少秦拉着我躲到了一棵大树底下，我一开始还不明就里。后来才见着他拿下了黑色头巾，几番缠绕扎住了自己的脚底。
我又问他：“你受伤了吗？”
他又沉默，他本不是寡言之人，如今装得和李青一样，让我心情不佳。于是伸手去碰他包扎的黑巾，一碰竟是一片湿润，旋即被他反手狠狠打掉。
“是刚刚中了陷阱吗？”我虽被打了，但还是没有生气，反而逼着他给我看伤：“赶紧脱下鞋给我看看，万一有毒，包着反而更不好。”
“没有毒，只是踩到了捕兽夹，一会儿就好了。”
什么捕兽夹，就是踩到了陷阱还不承认。陆少秦一如既往地嘴硬，我其实也并不想管，上一世他明明是亲手把我推下悬崖的人，是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可现在，他毕竟是冒着危险来救我的，这伤也是因为我而受的。
“那也是活该……”我低骂了一句，换来他无语的一怔，可我也没想解释什么，继续盘问：“你就没什么烟雾弹，求救炮什么的吗……”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陆少秦会一个人孤身犯险跑来救我，正欲问出个名堂来。身体却被他突如其来地扑倒在地，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反抗，耳边就传来他轻轻地低语。
“不要动，不要说话。”
“……”
是有人吗？我想转头去看，却没想到陆少秦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惊得我差点叫出声来，又被他捂住嘴巴。
“你再说话，我就咬你的嘴了。”
我不敢乱动，更不敢说话，只好眼睛盯着他眨了眨，表示自己明白。可心里却止不住打鼓，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我和陆少秦孤男寡女在深山老林里，他万一真的对我下手……
但还好他只是安静地、一动不动地趴在我的身上。我的耳边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可身上却传来比呼吸更强烈的体温和心跳。
或许是因为倒在草地的缘故，陆少秦脖颈上也传来一阵淡淡的青草气息，明明刚刚还在山洞里冻得发抖，如今却因为这股味道让我脑袋发烫。
“你病了？”
我正欲回答，却又再一次被捂住嘴巴。耳边终于传来了他人的脚步和交谈声，是那帮山贼，大概只有两人。
两人，如果陆少秦脚上没受伤的话，站起来便能打倒两个人。可现在他脚伤不轻，还带上了我，眼前又是两个彪型的山贼，就算勉强打倒了一个，另一个也会叫来更多的人。所以趁黑先在地上躲过一劫，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事实证明，陆少秦并不是如此窝囊之人。
等其中一人脚步刚到我们身边，他一跃而起举剑一刺，直接让他见血封喉。而另一个人还未料到发生了什么，又被他横剑闪过，一瞬殒命。
我不是没见过死人，但那么快就杀死了两条人命，让我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走吧，他们人快要跟过来了。”陆少秦淡淡地和我说，仿佛刚才杀得不过是鸡鸭鱼肉。他见我表情不好，又说道：“我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我咬了咬嘴唇，只得再次被他攀住手臂小心前进，可我心里还是慌乱不已的。
陆少秦如此冷血，所以他才可以在契丹的战场上杀出血路，所以才成了身居高位的镇国将军，所以才会在挚爱和“毒妇”之间轻易地做出了选择。
这是他的处世之道，也是我上一世死去的原因吗？
我们走了半个时辰，还未走到半山腰处，天上竟飘起了细细的雪花，真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逃命还得被迫赏雪景。这绵绵细雪虽然不大，但却让脚上的山地更湿滑更难走了。
我叹了口气，又再度问陆少秦：“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他没有回头：“有的话，我不会孤注一掷。”
陆少秦来救我，竟是孤注一掷，我若不感恩戴德，反而显得狼心狗肺了不是。
“那还真是谢过陆都尉了，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契丹女子。”
他一定也听得出我话里有刺，回答我声音也带着不悦：“你如果想留在这里，那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什么意思？办了我？杀了我还是怎么着？我一路的委屈终于因为这句话给爆发出来，啪的一巴掌敲在了陆少秦的后脑勺上。
“喂！我说笑呢，我都脚上受伤了，你还让我头上挂彩吗？”他这才吃痛得回头看我，眼神里却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
拿脚伤博取同情么，我可没那么好骗，“哈、哈、哈，真好笑，下次不要再说了。”
他摇摇头，也没有继续反驳我。
细雪落地在山林里又起了一层迷雾，这对逃难的人来说总算是一件好事。我和他走走停停，偶尔也会听见一些山贼的追喊声，但幸好有山雾的屏障在，没有人发现我们。
直到天之将明，我才瞧清了陆少秦的步伐，一深一浅一行一拐，原来真的是伤得不轻。
正想开口叫住他让我检查脚伤，却见他从胸口掏出了一个火折子般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