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镇西都尉
这是陆少秦第一次出征,目标明确——平定疆域边界的乱事。其实一开始只是为了给躁动不安的邻国契丹一些警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次出征最后会演变成大动干戈。
陆少秦一定也觉得这不过是谋一场仕途上的花名。疆域军营里的都尉并不少见,更何况他还是朝廷从京城派过去的,只要尽快平定疆域乱事便能回京领赏。
但他没想到,这一去就和契丹打了六年,而他也从花名都尉变成了名震天下的镇国将军。
而那也都是后话了,此时的我仅仅是陆少秦赴任路上顺带的一个外邦囚徒。
我只希望这一路也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即便被祜奇打骂,也好过和陆少秦纠缠不清。
其实我也并不清楚上一世的绮娜是否对陆少秦有情,但我记得她在宫里从不曾寻死觅活, 一直笑得开朗和善,哪怕是讨厌她的我,也和她有过一段和平共处的日子。
或许从他们相遇开始,绮娜就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他不曾爱过陆少秦。
我这么想着,耳边仍会断断续续传来祜奇的谩骂,刚开始时那些步兵是会怒斥祜奇闭嘴的。岂料祜奇的骂语越说越下流,胡扯出各种我和风瑾的“艳情”。一路长途,这粗俗的骂语倒成了他们取乐的把戏,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我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轻蔑。
却未料有个骑兵打扮的人从队伍前头御马而来,跑过来朝着祜奇嘴里塞了一大块布,还对着步兵下令:“都尉大人吩咐了,若谁还敢在西行队伍里说淫词艳语的,格杀勿论!”
那祜奇一听,连忙啊啊呜呜地乱叫,未料这来人又说,“出言不逊者,喧哗闹事者,杖责三十。”
这样一来,祜奇连应声都不敢发出了,只得含着破布频频点头。
那骑兵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来人竟然就是李青。
没错,李青确实是和陆少秦一起西征的,而能想得出那么绝的法子之人,只有陆少秦了。
我是恨他,但他这么做却真的是帮上了大忙。
耳边没有了祜奇的辱骂声,身上也没有了惹人非议的视线,我就好像路上的野花野草,再也不值得稀奇了,这正是我想要的。
长路漫漫,这才刚开始。
虽然现在制住了祜奇,我能放松一口气,但之后到了契丹,我连话语都不通,又该如何自处?这是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祜奇虽坏,但他毕竟是绮娜在契丹唯一认识的人,即便他不能相信,也至少能利用一二。
这么想着又走了大半天,天色渐晚,队伍找到了一片合适的平原就地扎营。
这一天我大概走了这两世加起来那么多的路,新买的鞋又蹭得我脚趾发泡,手上的桎梏也是又酸又麻。能够坐在地上的时候,我简直像是又重生了一次。
而一旁的祜奇却仍被堵着嘴,这一路上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我喊住了其中一个看押我们的步兵,放低态度好生求情,说我爹岁数大了经不起不吃不喝,又说我们是亲父女没有隔夜仇,答应之后不会打闹了。
祜奇也没想到我会帮他说话,更是连连点头,装作很真诚讲和的样子,还流了几滴伤心泪。那步兵本就嫌我们麻烦,这才到了饭点更懒得安排,不仅取了祜奇嘴里的破布,还给我俩手上的枷锁给摘了。
我也饿了大半天,没空和祜奇假情假意演什么父女情深。歇了没一会,我就自己跑去队伍中间的火头军那里想打饭吃。
可那火头军哪知道我这一小姑娘是跟着队伍走的,说什么军粮不给沿途乞丐,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正想着回去叫祜奇过来的时候,混乱的打饭队伍突然两边一字排开,让出一大片通道。只有我毫不知情地站在路中间,远远地望着来人步步走来。
是威风凛凛的镇西都尉陆少秦,还有他的副官骑都尉李青。
陆少秦一脸正色,像是没看到我一样,直接跨过我身边,迈着大步走到火头军那里。他和别人的来意不同,他不是来打饭的,而像是来检查吃食的。拿过勺子对着锅里的食物又看又闻,饭菜香一阵阵传来,让我肚子更饿得打鼓。
我这才退到一边,正欲悄悄离开,却听见背后传来陆少秦的声音——“那个契丹女子的食粮,还有他爹的,算在我的粮饷里。”
若是其他人,定不敢相信堂堂镇西都尉会大发慈心,对外邦流放的囚徒都如此关切。但我知道,他关切的不是别人,是绮娜。
是那个即便身穿囚服,马尾乱扎,脸上带泥带血,却仍能看得出姿色的女子。
可我不能和吃的过不去,我太饿了,我一整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就仿佛最初来到这个身体的时候,而现在的我似乎比那时更挨不住饿了。
我再跑到火头军面前拿起碗候着,那火头军也是不敢违抗陆少秦的命令,给我的碗里打上了比寻常官兵更多的饭菜,满满的食物堆在一起,让我忍不住垂涎三尺。
我正想再拿一个碗,给祜奇也带上饭。哪知道陆少秦此时还没有走,居然跑到了我面前来,我没还弄明白他要干嘛,倏忽间下颚就被人抬起。
“你,被打了?”陆少秦蹙紧了眉头,声音冷冽,“谁干的?”
李青在旁也怔了一怔,“怎么会?之前还没有的……”
我这才想起白日里被祜奇狠狠扇了几巴掌,嘴角上还被砸了几拳,现在一定是肿得像猪头。李青下令制止的时候或许还没有起什么印记,这大半天下去这次啊又红又肿。
也难怪起初那些士兵看着我还眼神有些怪异,后来就把我也当成乞丐丫头了。
我刚刚还在想什么沦落囚徒,还能姿色依旧,怕是饿得连脑袋也不清楚了吧。
“是谁干的?”陆少秦又大呵一声,整个队伍一时鸦雀无声。
李青则望向队伍里那几个负责关押我的步兵,他们这才哆哆嗦嗦得跪了出来:“启禀都尉,这,这和我们无关啊,是,是这丫头的亲爹打的,还有他亲爹也被她……”
“够了!”陆少秦不等他们说完,语气却更冷了一分:“旷职偾事,敷衍塞责,拖出去杖责三十。”
杖责三十是有多重我也不清楚……可我记得之前陆少秦也下令出言不逊者一样是杖责三十,如果不是为了整肃军纪,这样的惩罚是否合理?
未及多想,手上的重量一轻,原来是之前拿着的碗被陆少秦抢走放到了一边。
我气急大骂:“我的饭!你怎么这样,你不是答应给我吃饭的吗?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
下一秒胳膊却被他抓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队伍中间,把我拖进了镇西都尉休息专用的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