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身不由己
风瑾见我落寞而归,却反而开始逗我开心。给我看他去永安街给我买的冬装,又拿出打包了一大堆的甜品蜜饯,份量多到可以吃好几个月。
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知道他这么一番举动便是下好决心给我践行了,又忍不住落了泪。
我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陪他,说要救他,但结果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风瑾把我拦到身前,拿帕子给我擦了泪,语气温柔地对我说:“若绮,我说过的,我会让你留在我身边……即便现在身不由己,但陆少秦说得没错,我不能把你留在京城,但我可以回去。”
“你要回契丹?”
“当时两国之约,只要待我二十五岁之时便可回去,如今也差不了一两年。”
他的表情凝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莫非他想和我一起跟着西征的队伍回契丹?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见我这般又笑道:“我是会走的,可还是没有你快。我还得上书大梁天子,也要先寄书信回去问过我的父皇。但,这一切都不会太久。”
他的墨色双眸深深地看着我,“若绮,你可愿意等我?”
又是等?我听到这个字条件反射地摇了头。我等了陆少秦多少年,最后换来的什么下场。而今,却又要把命运交到风瑾身上吗?
“公子,我不会等你的,你要来找我就要快点来,我很没有耐心的。”
他以为我说的是玩笑话,又抚过的我的侧发,笑着说:“你这小丫头真没良心……好吧,那我就速速得来,你可别等不及半路就嫁了人。”
我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他说要娶我的话,这究竟只是权宜之计,还是有几分真心?我脸上又不住烧了起来,他靠我那么近也一定瞧得仔细,他眼里带笑,又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无论如何,若绮,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活下来,我会让人在契丹接应好你的。”
我点头,却也不再执迷悲伤的情绪。既然老天让若绮非走不可,那我便更要好好的活着,即便是离开了风瑾,我也不能重蹈若琼的覆辙。
我要离开的前一日,风瑾陪我去了医馆。我和舒雯女官好好地告了别,并托付她替我关注好风瑾的身体,切莫再次毒发。女官不舍我走,但也知道是无可奈何,我们两个拥抱在一起,哭了很久,直到被新来的病人打开了医馆的门。
是啊,即便是我走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风瑾又和我去永安街采买了许多出行的物品,主要是干粮和衣物,据他说契丹气候多变,时常午间艳阳高照,晚上就可能冻得结霜。他还去钱庄换了一些银票,毕竟再多的东西我也带不走。
可他还是担心我那个不靠谱的“爹”,又带我买了双便于行走的好鞋,叫我把银票藏在鞋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难怪当时家里被砸了个干净,风瑾那破宅子里还能有夜明珠和琉璃盏,我才知道风瑾还会狡兔三窟。他毕竟是独自在大梁生活了十年的人,即便没有了我,他也不见得会失去了依存。
他要回契丹,才是冒险。
回了公子瑾府,我再次嘱咐厨娘和杂役,定要关注好风瑾的衣食住行,尤其是吃的。我不担心风瑾在面子上会不会与人为敌,但至少这暗箭得替他防好了。哪怕我也不确定能防得了多久。
世事难料,连我自己都像是泥潭上的蚂蚁,一不小心便被这浮世吞没。
那个晚上,我照常和风瑾用餐,和他可有可无地聊了一些长乐坊的轶事,然后便早早梳洗回屋去睡。看似过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可我却彻夜未眠,一直看着窗外风瑾屋里传来的微弱灯光,直到临近天亮熄灭。
第二天,风瑾亲自把我送到城门口,看着我跟在西征队伍的车马后头。我和祜奇没有马,只是跟着官兵押送着走,我还苦中作乐地笑了笑,幸好不必戴上枷锁。
他蹙了眉,竟是先跑到队伍领头陆少秦的马前,和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却也说不了几句就被陆大人的父子告别打断。他回来的时候表情也很是不快,但看着我很快调整了语气。
“若绮,我很快会来找你的,就等我一阵子不行吗?”
“不行,”我摇了摇头,“但是公子你放心,我会好好过的,你也要好好过,不要死掉。”
风瑾大概没想到这时候我还倔强,苦笑了一声,“我不会死掉,你也不要死掉。”
谁知最后我和风瑾的告别,没有立下什么海誓山盟,而是这样一句不死的约定。
我没有回头看他,心里却像是被刀子割成一片一片的。我曾经和陆少秦分开那么多次,我也曾伤心难过,但从未如此心碎。
不舍又有何用?明明一开始就想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靠自己,而不是别人。既然迟早要离开风瑾的,早一日和晚一日,又有何分别。
我这么告诉自己,脚下的每一步都沉重不已,耳边却总是响起祜奇聒噪的谩骂。
话说那祜奇在牢里大概终于吃上了几日饱饭,现在看上去竟比之前更加嚣张跋扈,还没离开京城几里路,便开始对我破口大骂。
一开始说我多么桀骜不驯对不起难产而死的娘亲,然后说我不听他的话自己跑来大梁害他半路被山贼打劫吃尽了苦头,最后又开始指责我和风瑾的主仆关系是多么不堪和无耻。
我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嘴,却竟被他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他这一巴掌用足了劲,没有一丝手下留情,我的脸一下子火辣辣的发烫。这时我才想起了最初在麻三手里的毒打,还有背后那一道道的伤疤。
原来绮娜是这样活过来的,原来没有风瑾的若绮,也将要继续这种日子。
不,我不是绮娜,我是若绮。
我没有去管被打的脸,而是咬着牙,心一横,直接就扑到祜奇身上,一边用力捶打,一边拼命脚踢。祜奇没想到我会如此反抗,更是张牙舞爪拉着我的头发再次出拳,直到被押送的步兵发现,这才把我俩拉开。
我的脸上和身上都疼得不行,可我的脚却不能停下。步兵见我们关系如此,干脆就把我和祜奇带到队伍的两边,还给我们的手上扣上了枷锁。
祜奇一被扣上,嘴里更是对我一阵谩骂,声音更响,骂的话也更肆无忌惮,几乎可以传到队伍的前头。
而带队的车马,正是年少有为的镇西军都尉——陆少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