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入茅庐
风瑾家的庖屋建在院子东面,是一间窄小的破草屋,甚至比我在天香楼住的那间还要简陋。
里面却也和厅堂一样不算脏乱,除了积灰之外,需要打扫的东西也不多。只不过我以为他家连米和油都不会有,却发现米缸里堆着一大包印着礼部印章的粗布麻袋,正是礼部发放给契丹质子的食粮。
我掀开一看,该有的米面粮油基本都有,甚至还有些干货腊肉,确实足足够风瑾吃一整个月了。但可想而知,他从不去碰,但礼部还是会按部就班每个月给送来。
我闻了闻,这些东西好像都没问题,或许礼部也会把风瑾没碰的旧物给收走,否则怕是要生霉了。
我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厚着脸皮回去找风瑾要钱去街上买菜。这厨房什么都有,要想下厨差的只有柴火和打水。下厨还好,我上一世多少曾经学过些厨艺,可打水和砍柴却真的有些为难,打水只有上一次跟着别人有样学样,而砍柴的经验根本是零。
但不砍柴,就不能生火,也不能下厨。我正哭丧着脸准备去院子里先捡些干柴,风瑾不知何时站在了庖屋前,倚着木门没进来,手却指向屋外的矮柜。
“柴薪堆在那儿呢,你可别把我这屋子烧起来。”
我长吁一口气,不由笑着感谢他,“谢谢公子提醒,您先回屋里歇着吧,我马上就准备好。”
他眉头一蹙,“我可不是特意来提醒你……罢了。”
反驳到一半又折返回去,我心里觉着好笑,手上搬柴的东西却也没停下。风瑾虽然嘴硬却并不是坏人,否则也不会专程跑到东厨看我一趟。
只不过对我来说,现在更大的挑战却是下厨前的准备。以前跟着厨娘学厨艺的时候,搬柴、打水、洗锅、生火,哪一项都是下人们事先准备好的,我甚至都不用切菜洗米,只待看一遍,自己翻炒调味即可。
可现在物是人非,我一个人居然要包下所有的活儿。我本来还想给风瑾准备好几样小菜和点心,大展厨艺让他动容。但真到动手才知艰难,光是生火煮饭就已经忙乎了快一个时辰,眼看着快要日上三竿,我却只煮好了一锅白粥。
我已经饥肠辘辘,无心又无力。不过只喝白粥的话,却又太过简单,回头看见那包腌制好的咸肉和风干的香菇,不做多想就切了一些丁下锅。
等我端着一小锅粥和碗筷小心翼翼地走进厅堂的时候,却没看见风瑾的人影。在整个院子里探了又探,才发现他在里屋又睡着了。
我自己也还没吃东西,饿得发慌,又不得不等他。想了一想干脆闯进了他的屋门,把粥放在他窗前的圆桌上,自顾自盛了起来。
白日入睡不会太沉,饿着肚子闻到香气必然是会起来。
他本就和衣而睡,看上去睡得很浅。契丹人独有的浓密睫毛盖在眼帘,宛若蝶翼轻分,伴着眼动扑闪在苍白的肤色上,黑白分明。直到张开双眼,映入一对碧色眼眸,又似曲水流觞。
他起身看见我有一瞬的失神,然后见着桌上的布置,这才醒了几分。
“你忙乎了那么久,就煮了一锅粥?”
我也很想辩解,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可辩解的。我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哪管得了他怎么想的。
“公子快过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粥的香气和我说的好吃,似乎都让他心有动弹,“你也坐下吧,我不用人伺候吃饭。”
明明是端着我煮的盛的粥,却好整以暇地说自己不用人伺候,这不就和我自以为下厨简单一样,习惯差使人却不自知。
我没顾上分析他品尝的表情,直接就着碗喝粥,换做以前这般吃相绝不可能,如今也无暇礼数了。
喝了数口,方才尝出了滋味——粥是不错,但这肉又柴又咸,这香菇又干又苦,满满一碗,五味交杂,我忙去看风瑾脸色,他果然被呛得咳了几声。
“咳咳,就你这厨艺……”
他欲责怪我,见我一脸羞愧又没有说下去,而是拿勺子把咸肉和香菇都挑了出来。
我以为他不会再喝,却也可能是真的饿了。我也学他的样子照做,再喝粥果然要好些。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咸肉吃之前要焯水,干菇吃之前也要泡发。
他喝了一碗,我却把一整锅都这么喝完了,肚子填饱之后才想到自己的夸下海口,结果做了很久难以下咽不说,还都被我自己一扫而光了。
“抱歉公子,我确实厨艺不精,但下次一定……”
“你想在这里待多久?”
风瑾岔开话题,却一脸正色,让我才回想起最初来这里的目的。我想留在风瑾这里,希望靠他契丹质子的身份庇护我一段日子,待我长大些能保护自己了,自然是要离开的。但具体是多久,我也还没来得及想。
他见我没回答,又像是要帮我做决定地样子,反问一句,“等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我这才想起后背上的伤口,刚刚在庖房里张罗了许久好像渗了点汗,正有些隐隐作疼。
他见我蹙眉,本想说什么话却又未说下,顿了顿才张开口。
“这几天别动弹,好好养着吧。还有也别去庖屋忙乎了,我每日都在外头用餐,你煮的东西是要害……咳咳……总之,你要吃什么,我晚上会带给你。”
我未想到风瑾那么快就答应收留我,即便是一小段日子也足以让我喜极而泣。我感动得看着他,这回是真的忍不住要落泪,却又想到他讨厌我哭,又假装强硬狠狠地忍着。
他可能见我这表情太过奇怪,竟是噗呲笑出声来,伸手掐了一下我没什么肉的脸蛋,像是儿时长辈对我那样,一瞬间让我以为自己真是个孩子。
“你最近就住西边的厢房,没事就躺着养身别乱跑,我现在出去一趟晚些回来……对了,别进那间堆书的屋子。”
我头点得像拨浪鼓,心里却有一丝好奇,却也没准备违约。
兴高采烈地送他出门,这才想起收拾碗筷又是一件从没做过的事情……待一切妥当,早已疲惫不堪,赶紧回到厢房,躺在了这一世让我睡得最安稳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