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来自小郑阳的进攻
郑阳的妈妈很善良,懂得感恩。她知道乞丐家小姑娘的腿,是为了救调皮的儿子才伤到的。她到姐姐家找姐姐要,外甥女之前穿过的旧衣服。准备拿给那个都5岁了,还没有一件正经,不漏肉的衣服穿的小乞丐。姐姐很慷慨,把外甥女不穿的旧衣服全给了她。
拖拉机司机就是郑柳林庄的人。开着拖拉机时,他正跟路边的人说着话。车前轮感觉到阻力,旁边的人提醒他压到人了,他才悻悻的停了车。下了车,看到车前轮轧到了村长收留在破庙里的瞎乞丐一家的小乞丐,骂了一声“他妈的倒霉催的。”跳上车,把车倒回去点。
被压着的小乞丐已经晕死了过去,被她推到一边的郑阳,吓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路边的人把郑阳抱了起来。小郑阳指着春芽,惊恐的叫到“芽芽死了、芽芽死了。”春芽的右腿被压折了好几截,没有人会给这样一个小乞丐正儿八经的医治,找一个乡间的土郎中,把腿给她接上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婆婆又在咆哮。从姐姐家拿回来的旧衣服,在婆婆的咆哮声中只能挑几件最烂,最拿不出手的,给庙里的乞丐家送过去。乞丐一家千恩万谢,让着郑阳的妈妈到屋里坐坐,郑阳的妈妈没有这个勇气。她可以让看着还算干净的,小乞丐偶尔帮着看郑阳。可她没有勇气,走进住了一家子乞丐的屋子。
春芽的腿打着夹板,坐在屋子里一张用砖块堆砌好,然后搭着几块木板的床上。郑阳妈妈一眼没有看到,小郑阳就冲到了小乞丐跟前。举着手里的玉米发糕,递到春芽的嘴前让春芽吃。春芽看看自己的聋哑姥娘,又怯生生的看看小郑阳的妈妈。身子往后梢,始终不敢让自己的嘴,碰上小郑阳的玉米发糕。
小郑阳垫着脚尖,拼命的举着,就想让她的芽芽姐咬上一口“芽芽姐吃,芽芽姐吃”,小郑阳小手已经举的酸了,可他的芽芽姐始终不敢吃上一口。小郑阳急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芽芽姐不吃他的东西。气恼的小郑阳,将手里的玉米发糕用尽全力扔了出去“芽芽坏,芽芽坏,坏芽芽”,然后迈着小短腿跑向了自己的妈妈,抱着妈妈的腿哭。
正半蹲着着急招手,招呼小郑阳的郑阳妈妈,这下放心了。自己的心肝宝贝,没有被这个小乞丐家的晦气沾染,虽然损失了一块糕。此后的很长时间里,小郑阳一看到春芽,就会将小嘴一噘,把傲娇的小脸快速的瞥向一边,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再瞪春芽一眼,还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郑阳都不和春芽玩儿,春芽的腿还伤着,始终无法出门。郑阳的妈妈和奶奶,是万万不可能让小郑阳去乞丐的家。
一个多月后,春芽的腿逐渐消肿,她才能慢慢用一条腿下地。在破庙院里一个多月没有出来过。春芽姥爷怕把外孙女闷在屋子里闷坏,腿肿的一个来月,都是最多把她抱到院门里面,横着的那棵死槐树上坐坐。
那棵死了的黑槐树,是郑阳爷爷说没地方放,横在那里的。春芽的姥爷又瞎、又瘸,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没少被这个树绊倒。小郑阳经常会在这颗树上玩耍,即便他和春芽断交,也不耽误他去玩儿,不耽误他去给春芽送白眼儿。
春芽从来不去招惹他,姥爷交待过的。“人家不愿意理你,你就离人家远点,咱是要饭的,谁都不想沾咱们,咱就不要去招人嫌了。”总之,就是惹不起,咱还能躲不起吗?
有一天小郑阳在这棵树上翻来翻去的,不小心摔了。春芽不能动,也不敢去扶他。小郑阳哭的可怜,春芽不是一点都动不了,而是不敢。
她扯着嗓子喊“有人摔了,谁过来下啊,有个小孩儿摔了。”马上就有人来了,抱起郑阳,看到小郑阳的嘴巴里正在出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郑阳指着春芽。
过来抱起郑阳的人,是郑阳的亲二婶婶。她没有看芽是否能动,抱起小郑阳走到春芽跟前,就甩手给了春芽两耳光。5岁多的春芽本就瘦弱,两个重重的耳光,直接将春芽从那棵树上打了下来。打完还一个劲儿的骂春芽是姑娘养的小骚货,一家傻货,只配要饭。
摔到树下的春芽,疼的上不来气,腿疼、脸也疼。春芽干张着嘴,半天都没有哭出声来。小郑阳被抱走了,从树上摔下来的春芽却动弹不了。姥娘和姥爷出去讨饭还没有回来,直到黄昏,春芽的爸爸才从村里的小学校回来。春芽已经哭着睡着了,同样瘦弱的爸爸,抱起春芽将她抱回屋里。
小郑阳摔的并没有什么大事,可是春芽的腿又肿的厉害了。幸好当时夹板没有拆,不然春芽的腿有可能落下残疾。压了春芽腿的人,也不可能再找人给她看。春芽被两个耳光扇过的脸,也肿了好几天,还发了几天烧。
退烧后,春芽的小脸又瘦了一圈儿。瞎姥爷问了前因后果,再次交代她,离村子里的小孩儿远点,尤其是郑阳。后来春芽更不敢和郑阳玩儿了,姥娘和姥爷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春芽只能坐在屋子里。
郑阳妈妈喜欢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聊天,聊着聊着就把他给忘了。调皮捣蛋的郑阳到处乱窜,郑阳的奶奶更不会带他,顶多给他拿点好吃的把他哄走。村里的小孩儿上学的上学,玩儿的玩儿。小郑阳太小了,没有人带他玩儿,周围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也没谁了。
春芽的腿一天天好转,她可以下床用另一条腿来回跳了。扶着只剩半截高的院墙,春芽可以跳来跳去跳很远,可她始终听姥爷的话没有跳出院门儿。
耐不住寂寞的小郑阳又来了,巴巴的看着春芽,希望春芽能过来和他玩儿。可春芽哪还敢,看到小郑阳过来,春芽赶快往她们住的那三间破屋子里跳。郑阳又哭了,这次没有人帮他喊人,春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她怕再挨打。
直到郑阳的妈妈过来,才把郑阳拉走。小郑阳决定要打破这种僵局。每每妈妈抱着他出门,郑阳就开始放开嗓子大声嚎,嚎得他妈妈苦不堪言。只能待在家里陪着他玩儿,或者把他带到大门口,不错眼的看着他玩儿。
几天后郑阳妈妈,终于忍受不了没有人聊天的日子。在一个下雨天,春芽的姥爷没法出去要饭。郑阳的妈妈抱着他,打着伞来到了破庙院的门前。她还是没有进来,站在门口和春芽姥爷商量,让春芽帮她看郑阳。春芽姥爷,以春芽腿还瘸着那为由拒绝了。郑阳妈妈只得抱着郑阳又离开。
又过去一个多月,春芽的腿能短时间沾地了。郑阳的妈妈又来了,春芽的姥爷又拒绝了。理由还是春芽的腿没好。
直到第三次,村干部出面数落了春芽姥爷一顿。又拿不让他们一家住在这里威胁,春芽的姥爷才同意。但是这次提了附加条件“俺们一家虽是要饭的,但是现在是工农兵的天下。你们孩子是自己摔的,你们不该对俺们家的小春芽又打又骂。你们这叫欺负人,老百姓的天下是不允许你们这么欺负人。欺负人那是旧社会不好的地主老财,才会干的事情。”
听瞎乞丐这么说,村干部和郑阳的妈妈才了解,之前郑阳的婶子打骂过春芽的事情。郑阳的妈妈立时又从家里取来姐姐给的,小女孩儿穿的旧衣服,说给看孩子看好了的话,春芽以后的衣服她包了。但是没有人承认打春芽不对的事情,也没有人和春芽一家说一声对不起。
春芽的姥爷没有要,又趁机提出了一个条件“你家的东西俺们不要,俺们家闺女小,腿脚现在还不灵便,你家孩子金贵,也正是调皮的时候。到处跑着玩儿,磕了碰了俺们包赔不起。”郑阳妈妈自然明白瞎老头的意思,再三保证只要不是春芽有意欺负孩子,磕了碰了算他倒霉。
最后在村干部的鉴证下,双方达成了友好协议。以后的日子里,郑阳的妈妈还是到处和大姑娘小媳妇儿聊天,赶会什么的。就这样,春芽正式成为了郑阳的小保姆。没有像之前春芽姥爷,预估的磕了碰了的事情发生。
第74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春芽是个好孩子,之前爱哭闹的郑阳也不怎么哭闹了,他很听春芽的话。甚至郑阳妈妈待在家里的时候,郑阳也要去找春芽玩儿。春芽教他背了很多古诗、古词;给他讲三字经里的故事,二十四孝故事。还有仁义胡同的故事,和姥爷跟爸爸给她讲过的所有故事。
不过春芽从来不让,郑阳进她家的破屋。她忘不了郑阳的妈妈,给她第一次送衣服时嫌弃的表情。小郑阳很不理解,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干嚎两声。春芽有的是办法治他,要么半天不理他,要么不给他背诗或者讲故事。后来郑阳也知道这是春芽的底线,再也没有因此和春芽哭闹过。春芽也几乎陪着郑阳度过了他的孩童时代。
回到国内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每天晚上都还是交替做着那两个不同的梦。不是自己奔跑在战火中,就是易存即将被锄头夯下去那一幕。郑阳参军的16年里,参加了4次维和任务,做了一次半的军事观察员。
和他同一时期的入伍的大学生兵要么转业,要么到了机关单位。仍然留在战斗部队的已不足五分之一。郑阳就是这宝贵的五分之一,之中的其中之一。结束最后一次维和任务回国的那天,正好是他第三个本命年的生日。16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学会了很多,也实现了他少年时期立下的那个英雄梦。
多次立功授奖,让郑阳的从军履历,也比大多数的军人更加的光彩夺目。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家乡,郑阳的一切都足以让很多人艳羡。在为自己和家乡争得荣耀的同时,郑阳也是父母亲人当之无愧的骄傲。
可只有郑阳知道,他当初参军入伍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如果当初的初衷,只是为了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童年许诺的话。而真正的进入部队后,郑阳更加坚定要做好一个军人,也才真正的明白作为一个军人的含义。
孩提时期的戏言自然是做不得数的,可是执拗的郑阳不这么想。他感谢春芽,在自己还狗屁不懂的小屁孩儿时期,她就为他的人生埋下了这个军人梦、英雄梦的种子。他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孩童时代戏言里的志愿。这个志愿让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也充分的体现了他对自己以及对国家的价值。
可这个梦想真的实现了吗?郑阳知道还没有。起码还没有完整的实现自己的梦想,梦想的另一半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梦想的另一半应该还不知道,他成为了她想让他成为的那种人。他不知道梦想的另一半,是否还记得当初的承诺。他更不知道梦想的另一半愿不愿意,成为一个军人的妻子。一切都是未知,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尽管他要求他的父母帮着寻找春芽,可是多年来还是毫无音信。郑阳怀疑父母没有尽心尽力的寻找。当然也确实如此。尽管他们最初不了解儿子的目的。但是夫妻二人还是觉得,不要让自己光彩炫目、一表人才、前程似锦的儿子,和这个乞丐家庭出身的小乞丐有任何瓜葛。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又拜托了郑有财和他的父亲。郑阳曾经把他们列入自己不着调、骗子名单里的人。多次回家乡探亲,他总要正正经经的挑一天。郑有财父子二人,和他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的一天。郑重其事的请他们到县城里最好的饭店,好好的吃喝上一顿。
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能从他父子二人的嘴里,打听到春芽的消息。可结果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没有和我们联系过。
多年以后,郑阳也意识到,确实从他们嘴里,打听不到春芽的下落。不是他们不想告诉,而是他们也确实不知道。但是郑阳仍会每次回乡探亲的时候,挑上一天请他们吃饭。不再是为了从他们这里,获取春芽的消息和下落。单纯就是为了和他们聊过往岁月里,郑有财一家和春芽一家相处的点点滴滴。
如果说郑阳的父母,起初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更不知道儿子执意寻找春芽的目的的话,那无疑郑有财父子就是最了解郑阳的人了。他们早早的就知道了郑阳的心思。可他们不能告诉郑阳他想要的信息。
就这个问题父子二人从来没有沟通过,可他们还是一致的选择了三缄其口。对村里的人是这样,对郑阳更是这样。
头几年,郑阳有意识、有策略的在饭桌上殷勤劝酒两父子。直到把两父子灌醉,试图在他们喝的五迷三道的时候,趁机套话。郑阳根本就不了解,自己这尚未出五服的叔爷和小叔,是怎样的人。这两父子是隔在抗战时期的话“打死也不说”的,可以做烈士的硬汉。所以怎么可能是一顿小酒,就能诱两父子就范的呢?该用的手段都用了,郑阳彻底没有了办法。
本来回乡探亲的机会就少。饭仍会照请,也对父子二人越来越恭敬,仿佛这成了郑阳的习惯。可是喝醉的人,却是换成了郑阳自己。
如果是第一次还存有“哀兵必胜”的万一侥幸的话。后来就变成了郑阳单方面,喝的烂醉如泥。求着叔爷和小叔,多说点有关春芽的事情,再多说点。哪怕是父子二人再没有新鲜的可说,已经是反复讲了多遍的那些。郑阳都听的津津有味,晃着醉醺醺的大脑袋,仰着英气逼人的俊脸,冲父子二人呵呵呵的傻笑。
这么明显的举动,任父子二人再傻,也是能明白的。喝完酒的第二天,一切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外甥打灯笼——照旧。父子二人照旧不会就这个事情沟通,郑阳照旧就他回乡的一切计划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