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探望安志刚
爷爷在icu抢救,奶奶在门外不安的踱步。安曼牵着我的手,寸步不离,“姐姐,爷爷会不会有事?”
我烦躁,声音调高了几个分贝,怒道:“别吵。”
安曼委屈的松开了手,蹲在一旁的角落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红灯牌暗了,我们满怀期待的看着医生,希望从医生的嘴巴里听到好消息。医生出来摇摇头,抱歉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无情地宣告一条生命的结束。
爷爷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身体冰凉,奶奶上前俯身痛哭。
奶奶哀嚎,“你走了,我怎么办?留下我老太婆一个人在人间,我也不想活了。”
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我跟安曼跪在地上,安曼小声啜泣。
我哭不出来,一滴眼泪没有,我失神的低下头,自责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爷爷,是我的错,我亲手搭上了一条人命,而这条命,还是血脉相连,至亲至爱的人。
我羞愧,我用力扇自己嘴巴子,是我自己乱说话,造成今天的局面,黑发人送白发人。
我扇的力道大,很快嘴角沁出一丝血,安曼用她瘦小的手揽住我,“姐姐,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
伴着她的哭声,我更加酣畅淋漓的打自己。
“别打了,别打了,姐姐,别打了。”
我像是得了失颠疯,不受控制的打着自己。
奶奶出来,扬手一巴掌快准狠的打在我脸上,我吃痛的抬起头,“你爷爷走了,你还想在他黄泉路上添乱,搅的他不安宁吗?”
我眼睛充血,一瞬不瞬的看着奶奶,奶奶呵斥我:“站起来,女人也可以顶半边天。”
她的话充满力量,我信服,我急需要一个灯塔来作为我前进的方向。
奶奶就是。
爷爷的丧事简单操办,我跟安曼都换上了黑衣服,我抱着爷爷的遗像来接受亲朋好友的吊唁。
而爷爷膝下唯一的儿子安志刚缺席。
丧礼办完之后,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了安志刚的消息。
我小心翼翼询问:“奶奶跟我一起去吗?”
奶奶的头发比之前更白了,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奶奶别了几缕散乱的头发在耳后,“你自己去吧!”
“奶奶,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爸爸的?”
奶奶眼神飘向远方,顿了一会,才说:“你跟他说,我们安家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奶奶佝偻着身体,缓慢的回房间,关上门,关上了所有的喧嚣。
我来到安志刚的监狱,他跟我想象的如出一辙,嘴边冒出一茬一茬的胡子,宽大的监狱服穿在身上,显的空荡荡的。
我拿起电话,控制自己的情绪,“妈妈走了。”
“爸爸”这个从出生伴随到长大一直呼喊的名称,我却难以启齿。
安志刚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麻木的点点头。
我眼眶湿润,说出了我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爷爷没了。”
安志刚失焦的眼睛看着我,想在我脸上寻找开玩笑的成分,但是没有,我不可能拿爷爷的死来作为笑话,放在台面上。
安志刚喉咙里好像有一团棉花,哽咽道:“奶奶还好吗?”
我残忍一字一句的把奶奶的话告诉他:“奶奶说,我们安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完这句话,我不愿意看到安志刚的表情,摔下电话,破门而出,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情感,我怕多停留一秒,我就会原谅安志刚给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带来的伤害。
我走出监狱,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还有几朵漂浮的云朵,这个时候我的高中同学应该都在大学课堂里认真做笔记,来应对接下来的考试吧。
安志刚大喊一声“啊”,声音冲破云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人好像衰老了十岁,狱警警告他,“老实一点。”
然后他忏悔的低下头,跟着狱警回去。
我在门外听到这声犀利的喊声,心隐隐作痛。
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了。
……
生活还是要继续,安顿好安曼下学期进入一年级,我走上了流水线的工厂。
镇上有一家私人企业,我在里面做包装。
我跟着一群大姐大妈,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在流水线上挥霍我的青春。
马大姐边做活边问我,“你怎么那么小年纪就出来干活了?没读书了?”
我把头埋的低低,不让任何人看见我的表情,“学习不好就不读了。”
我心里难受,家里一张张奖状、证书,和大学录取通知书,都被安志刚在喝醉酒的晚上,撕烂,扔在和酒瓶混在一起的垃圾桶里。
马大姐理解道:“现在的小孩,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像我们这样后悔死了。”
我扯出一丝疏离的笑容。
马大姐凑在我身边,八卦道:“是不是你读书的时候谈恋爱去了?”
我涨红了脸,但是马大姐误会我是害羞,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我就知道,书不好好读,一门心思就去谈恋爱了。”
我默不作声。
跟我在一条流水线的阿斌,他留着斜刘海,染了一头的黄色,走过来搭讪,“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搭理他,继续干着手中的活。
阿斌恼怒,大概没有想到我这么不给面子,指着我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婊子立贞洁牌坊吗?”
我站起来,“砰”的一声放下手上的包装盒,满眼血丝,“你给我再说一遍。”
马大姐拉开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别吵,别吵,等会领导过来了就麻烦了。”
我忍不下这口气,“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目眦尽裂,唾沫星子喷到他的脸上。
他擦了擦脸,哼了一声,“你叫我说,我就说呀,你以为你是谁呀?”
马大姐转头凶了阿斌一眼,“少说两句。”
然后推搡着阿斌离开这个是非地方。
阿斌审时度势,吹着口哨离开。
我两行热泪马上滑落,马大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了,别跟他计较,他就这副德行,小流氓。”
初来乍到,我忍辱负重,顺着马大姐给的台阶就下了,但是心里依然对阿斌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