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复合阵列
“你说你只是真糸心小姐的狂热粉丝？”
林斯克双手环抱于胸前，低着头俯视着蹲在地上的一个瘦小的学生。他叫隆克，今年才15岁，比林斯克小，是这一届的新生，据他自己所说，他的父母都是齐林城机械工坊的技师，自小就学习机械知识，对火药文明充满热情，在听说机械发源地的查林公国有使者小姐来参观学院时，他就想过来讨教一下。
“我没想到查林的使者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我比较害羞，不敢直接向她求教，所以想用魔法悄悄跟着她，试着找个独处的机会。但是每次都有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尽是害怕的表情。
林斯克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他不会傻到认为这个人就是一直跟踪他们的人，虽然这个新生也是个新手，但这人多半就是个替身。也就是说，对方可能已经察觉到自己暴露了，这倒是符合真糸心的想法，对方大概就是要故意暴露自己，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是手法比较低级。
那么他们要注意什么呢？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斯克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于是没收了对方剩余的魔法粉尘之后就把他赶走了。在离开前，他注意到周围似乎有些目光，当他仔细看过去，发现是一些鸟类。
他离开后，一只鸟飞了过来，落在之前隆克的位置上，它转头看了看教学楼的侧门，又看了看林斯克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感觉。
北区，三年级七班的学生正在一间工坊里摆弄着一台台小型的雕刻机，他们分成好几个小组，每组五个人，都有各自的分工，每个小组都需要在规定时间内雕刻出一个模拟阵列纹路石板。
作为三年级学生，他们早就熟悉雕刻机的操作，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根本不是问题，更何况只是一块石板。一般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比较随意，一边聊天一边慢悠悠地操作机器，但是今天格外不同，他们干劲十足，仔仔细细地雕刻着石板，认真的劲头仿佛第一次参加雕刻课程。
在其中一个小组旁，真糸心很认真地观看着学生们的操作过程，一名学生半俯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工作台上的石板，一边盯着钻刀，一边指挥旁边的同伴控制钻刀的高度，两名学生站在旁边，一人拿着样板，一人清理已经雕好的部分，还有一名学生站在外围，小声地跟真糸心讲述雕刻的过程。
“一般来说，只要刻完这条纹路就可以结束了，后面还有其他石板，老师给我们的样品是个复合阵列，需要三块石板合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因此，用于雕刻的石板会比样品大一圈，就是为了在边缘留出一段过渡空间，当三块石板合拢时，再在连接处雕刻连接纹路，确保纹路正确后再切削掉多余的区域，避免直接雕刻纹路中因失误造成的损失。”
“可不可以直接在一整块上雕刻完整的纹路呢？”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里的雕刻机是小型雕刻机，而且完整的阵列石板纹路特别复杂，一旦刻错一个地方，整块石板都要报废了。采用复合石板，就是尽量在保证效果的前提下，将失误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
“唔，机械方面我没什么问题，不过采用复合石板，应该会导致纹路出裂痕，就算最后可以拼接起来，应该还是会影响效果，我想知道你们采用的是什么拼接方式？有几种方法？阵列完成后的运行效率和完整的石板相比下降多少？理论最佳值能达到多少完整度？还有，一般切削的石料会达到多少占比？材料损失率是多少？”
“这，这个。”向真糸心介绍的那名学生被她问得直冒冷汗，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们拼接方式就是直接用黏合剂粘合到一起，至于运行效率，老师只关心我们的完成度，不关心这些，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去对比过。至于损失率”
“嚓”
一直半俯着身体的那名学生呻吟了一声，慢慢地直起身体，脸上又是痛苦又是懊恼，刚才他一直专心控制石板，但是忽然听到真糸心问出的一堆问题，心里也不由得紧张了一下，结果手一抖，刻刀刻偏了一点。不过好在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最后偏的那一下处在边缘位置，刚好就是最后要被切削掉的部分，所以损失不算很大。但是这个石板看起来就不那么完美了，对接其他石板的时候还要多费一些功夫。
那名解答的学生正紧张着，这时老师走了过来，替他解围，说：“石板只是为了给学生们做练习使用的，实际制作阵列用的是金属板。目前公国里通用的复合阵列对接方式采用的是熔合式，在拼接后雕刻好纹路，在需要切削的部分涂上油膏，其余部分会涂上耐高温的材料，放入锻炉中煅烧，直接将金属板熔合在一起。煅烧好的金属板连接处会有一些熔渣残留，接着就把这些金属板送到制作部，由他们负责后续的步骤。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关注刚煅烧好的金属板的运行效率，因为那没有意义，实际上金属板还要经历多道加工程序才会投入使用，雕刻和对接只是最初的影响因素。”
“但是这个环节会决定阵列效果的上限，我相信复合阵列肯定没有完整阵列的效果好。”
“确实如此，但是真糸心小姐，你也应该很清楚，现在各国使用的阵列板都是复合板，原因就在于当魔法效果过于复杂时，复合阵列远比完整阵列要好制作得多，可以叠加更多的效果。而目前的使用需求自然是效果越多越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复合板拥有无可比拟的制作效率优势，虽然实际运行效率会低很多。”
“那么会低多少呢？”
“如果假设我们后续的制作流程不影响阵列的运行效率，那么熔合式的复合阵列运行效率是完整阵列的40。”
“这么低？”
“是的，但是做一个完整阵列的时间够我们做五个熔合式复合阵列，而且成功率比直接在一整块金属板上雕刻要高三四倍。”
“我想想，40应该只是期望值，实际上会有很大波动，对吧。复合阵列虽然制作迅速，但是分出的阵列越多，效果就会越差，最多只能分几个部分出来？”
“最多五个。”
真糸心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几种对接方式？”
“通用的还有两种，锻造式和溶剂式，前者适用于合金载体，后者适用于软性载体。运行效率分别是完整的60和75，但是成本一个比一个高。同时，还有一种理论值可以达到100的对接方式，灵性炼成，不依靠任何机器，直接让魔法师同时运行各块金属板，然后控制灵性流动，在对接处手动连接，只要阵列能够完整运行一次，就能完成对接。无论是金属板还是石板，它们都只是一个载体，真正发挥作用的是纹路，只要纹路运行畅通，阵列就算制作成功。”
“这对魔法师的灵性控制要求很高啊。”
“是的，所以是理论最佳，目前最好的成绩是95，剩下那5，就是魔法师本身。”
这时，其他小组的石板也都制作完成，他们本就熟练，又希望能在真糸心面前表现良好，所以一个个都专心制作，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
“贾罗德教授，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能现场演示一下灵性炼成吗？你给学生们分配样品石板时，好像就是分配了不同的部分。”
“哈哈，真糸心小姐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可以，今天小家伙们制作得挺快，倒是有时间来制作。我们先选几块较好的石板吧。”
刚才真糸心参观的小组的石板自然是用不上了，他们有些小小的气馁，不过又有些期待贾思德教授的灵性炼成，他们很多人都只是听过这个方式，还从来没亲眼见过，原因很简单，这个方式太费精力了，如果不是缺乏设备，基本不会使用这个方式，哪怕它的理论值很高，但下限也很低。
林斯克之前靠在工坊门边上，这里的情况他再熟悉不过了，以前就很热衷于制作机器玩具，阵列更是如此。但是灵性炼成他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不知不觉，他也悄悄靠近众人，站在最外围伸着脑袋往里面瞧。
贾思德教授选了三块石板，将它们小心地对接到一起，这时的石板还能明显看到连接处有两条缝隙，他放好石板，向真糸心问到：“你知道这个阵列完整的效果什么吗？”
“长草吗？”她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哈哈哈哈哈。”四周传来欢快的笑声。
“哈，很新奇的想法，可惜不是。它的完整效果是发光，很亮的光芒，充满宁静、圣洁、温暖的气息，因此，它的效果也是非常显而易见的。这也是我们将这个阵列作为给学生们练习的原因之一，圣光，是我们以后最有可能用到的魔法，每个人都要学会如何制作圣光阵列。”
“原来如此。”
“我要开始了。”
说完，人群安静了下来，贾思德将双手按在两条接缝处，稳定而持续地向石板输送灵性，三块石板的中央同时露出了一点亮光，随后如同水流一般缓缓流经纹路，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两分钟。
“接下是重点。”
当三块石板全部点亮后，边缘处的纹路开始缓缓亮起，十几处光路开始互相靠近，这个过程极为缓慢，每处连接点看似即将对接，但就是没有合拢到一起，就像两个互相对峙的剑客，就看谁先把剑插进对方的身体。
贾思德在努力控制灵性对接的时候，林斯克也在仔细感受着石板上的灵性变化，他能感觉到灵性的流动产生了滞涩，因为石板边缘并没有经过第二次雕刻，连接处的纹路其实并没有完全对准，有两处对接点有明显的的差别。
林斯克仔细思考了一下，对灵性炼成的对接过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从贾思德的炼成过程来看，使用灵性对接应该要保证每处连接点同时连接上，因此对纹路要求很高，如果纹路雕刻正确，那么连接时会省力不少。阵列运行时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是灵性沿着纹路运行，只不过绘制过程和输入方式让人们误以为阵列中的灵性是沿着纹路运行流转的，整个阵列就像个容器，使用者需要向里面输入足够多的灵性，将容器填满，然后这个阵列才会发挥作用。
他回想起以前用小刀刻划阵列的时候，一直以为用灵性绘制完阵列就行，现在想想，其实只是歪打正着，如果刻划更复杂的阵列，估计阵列刻完了，人也倒了。
终于，在纠结了五分钟左右，贾思德把对接出错的两处连接点连接上了，紧接着所有的连接点都对接完毕。一瞬间，石板表面发出了温暖的橙黄色光芒，在场的学生们感觉身体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不由自主地想要祈祷神明。
“呼，这个方法你们以后也可以试试，可以锻炼一下自己对灵性的控制力，而且不会对石板造成损伤，除了累一点，比其他连接方式要节约多了。”
贾思德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退到一旁让学生们和真糸心小姐观看石板。林斯克只看到人群中央有黄光冒出，接着一股宁静的感觉迅速弥漫了这间工坊。他悄悄地感知了一下石板上发出的灵性，发现那些纹路不仅只存在于石板表面，而是在灵性世界中同样复刻一副纹路，充沛的灵性正从的纹路各个地方奔涌而出。
他不止发现了这一点，还从纹路的构造中分析出了它的作用、名称、持续时间，再感知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纹路的刻划方式，而且还可以精简掉一些多余的纹路。他以前也练习过雕刻圣光阵列，但是需要和别人配合，或者对照样品来做，毕竟这个阵列还是比较复杂的，很难记住每个纹路。但现在这个阵列如同生来就会的知识，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拿出小刀，就可以就地划出一个差不多的阵列出来。
这就是“神秘学者”的天赋吗？
林斯克在心中想到，只要仔细感知魔法，就能解析并记录，他没想到连阵列也可以这么做。他捏了捏下巴，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可以借真糸心参观的名义，去看一看每个阵列的效果，然后偷偷学习一下。
他自己掌握的阵列只有几个，攻击性阵列只有“风刃”，如果能多学几个阵列，将来去“圣羽织”也能更有底气，面对敌人时也有更多底牌。
真糸心小小地称赞了一下贾思德教授的手艺，然后说到：“还有其他的阵列可以欣赏一下吗？”
好提议。
林斯克心里暗喜，真糸心这时候的好奇心无意中帮了个大忙。
“呵呵，有的，在南区和城郊的演习区，有一些学生们制作的练习作也存放在南区的仓库里。对了，你的那位向导，林斯克，曾经独自做过一个复合阵列，作为模范作品摆在南区的展览厅里，你可以让他带你去看一下。”
说罢，真糸心好奇地看向了人群外的林斯克，不只是她，周围的目光也全部转向了他，让他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下午去吧，林斯克，你不会介意吧？”
“我制作的那个阵列是比较简单的类型，只有两块石板，可不要太期待。”
那是当初他刚进入四年级时，从阵列图鉴中找到的一个基础的复合阵列，因为比较简单，所以拿来做了一次练习，没想到被老师们看中，选为模范作品展示在展览厅里。
“没事，主要是想看你做的。”
这一瞬间，林斯克感觉周围的目光多了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