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糸心的故事
今夜的潘塔利牧度过了又一个宁静的夜晚，如同往常一样，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轻轻拍醒了沉睡的小镇，人们走出房门，开始劳作，赤季坐在真糸心旁边，已经换上了紫色的女仆装，外表看上去与寻常无异，但是动作有些滞涩，没有原本那么流利了。
她轻轻地在杯子里倒满了红茶，然后点燃了香炉里的熏香，静静地等待着香气充盈房间。
“嗯呃”
真糸心小声地呻吟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环顾四周，看到赤季的第一下意识就陡然清醒。
“赤季，你，你没事吧？”
她快速坐起，然而脑袋却有点发晕，赤季将她扶好，温柔地说：“我没事，小姐，您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醒来之后情况就迅速恶化了，我也没想到这次居然变化得这么快。”
“您应对的很好，这次是您救了自己，请不要过于自责。”
“对不起，赤季，真的，对不起。”
真糸心低下头抽泣，眼中有点点泪光。
“您还有朋友。”
真糸心擤了擤鼻子，在心里下定决心，说：“没错，我还有朋友。赤季，帮我更衣，我们一起去找诗维和林斯克他们。”
“在那之前，您应该先沐浴。”
“时间紧迫，我们”
赤季将真糸心按住，摇了摇头，说：“不，时间很宽裕，不要乱了分寸，仪表是礼貌，也是尊重。”
“好吧。”
随后，真糸心在赤季的带领下去了浴室，在她沐浴的时候，赤季吩咐起其他仆人收拾好房间，准备餐点，一切井然有序，就如同正常的宴会准备一样。
半个小时后，打扮好的真糸心随赤季一起坐着马车出了别墅。
十分钟后，法列营地门口，诗维大踏步走了出来，微笑着迎接真糸心的到来。
“真糸心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早会过来，请恕我怠慢。”
“诗维少爷，我想请你参加我的宴会，请问你现在是否有时间？”
“那真是荣幸，但是很不巧，今天”
“请问您现在是否有时间？”
真糸心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在“现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再是迟钝，诗维也听出来真糸心有急事找他，当即笑道：“美丽的小姐，我永远有时间留给您，我们这就出发吧。”
“好的，坐我的马车走吧。”
“这，好吧。”
诗维本想说自己骑马过去，但是真糸心看起来真的很着急，所以就依她的建议走了。
他们一上马车，诗维就担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不会是波尔向你求婚了吧？”
“不是，比那更严重。”
诗维本是开个玩笑，但真糸心罕见地没有接下话题，这让诗维更加担心起真糸心遭遇的事情了。
他看向车外，发现不是去“浮士德”的方向，他又问道：“是去洛维斯弗营地？”
“是的。”
“能说说是什么事吗？”
“是很正经的事，和你们之前猜的，我的真实目的有关，所以，请再等一等，等所有人都到齐，这次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好的。”
诗维不再说话，耐心地等待。真糸心这么急着找他们，但是还有时间等，说明事情还没严重到需要即刻解决的地步。昨晚她可能真的遭遇了一些事情，是和波利斯有关吗？
诗维一边想着，一边看向真糸心，她少见地沉默着，手中把玩着一个项坠，明显心不在焉。
过了十分钟，林斯克和雪林也上了马车，他们看见诗维在车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诗维向林斯克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林斯克感觉气氛有些凝重，缓缓坐到了诗维身边，而雪林则坐到真糸心旁边，小声地询问她，但是得到了和诗维一样的答复。
马车继续行驶，在波利斯营地门口，真糸心被门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真糸心小姐，今天波利斯家族谢绝会客。”
“我想请波尔参加我的宴会，就半天就行。”
“真不好意思，波尔少爷今天不方便见客，即使是您也不行，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那你们替我转告他，就说我来过了。”
她转身回到马车上，看上去有些生气，两名守卫表情无奈，心里连连叫苦，昨晚家主下令封锁营地，在新的命令下来之前不准任何人外出和进入，如果因为这事耽误了波尔和真糸心的事情，那他们估计要被当成出气筒了。
上午九点，马车驶回“浮士德”，真糸心带着林斯克三人回到自己房间，里面已经摆好了餐点。
“在你的房间里举办宴会？”
诗维惊讶地问道。
“是啊，这样显得我们关系好嘛。”
真糸心笑着说道，但是表情明显不怎么喜悦，带着点悲伤和痛苦。
林斯克在房间就察觉到有些不对，他和雪林对视一眼，知道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雪林悄悄躲在林斯克背后，掏出了一瓶魔药，然后将瓶口打开，让里面的雾气散发出来。
“进来吧，我已经让人准备好食物了，我们边吃边说。”
诗维走了过去，林斯克故意落后几步，装作打量房间。
“有血的迹象，不是真糸心的。”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和诗维坐在一排，雪林也坐到了真糸心身边。
“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说，你们现在认识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你们还会帮我吗？”
三人互看一看，最后由雪林先说到：“真糸心，你喜欢诗维多一点还是林斯克多一点？”
“当时是诗维，哦不，林斯克，不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确认你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真糸心。”
雪林朝对面的两位男士点了点头，拿起餐具开始享受桌上的美食。
林斯克看了一眼诗维，示意由他来说，诗维斟酌了一下，说：“如果你已经变了，那我们不会帮你，我们会想办法找回曾经的她。但庆幸的是，你还是你，所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真糸心内心有点感动，差点又要哭了出来，她努力克制住情绪，说：“我只是说你们认识的不是真正的我，没有说我会变成其他人，你们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这很好猜，后面那个肯定更严重，否则你也不会那么着急找我们了。”
真糸心低下头，吃了块蛋糕，然后郑重地对他们说：“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是我小时候发生的事，这件事是我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只有我的几个家人知道，就连赤季也不了解，所以，我希望你们听完后不要说出去，就在我们之间互相知道就行。”
“没问题。”
他们三人同时许下承诺。
“事情是十年前，那时我才5岁，住在父亲的庄园里，由一位叫莉莉安的女仆长照顾，她还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孩子，叫卓尔，是个男孩。有一天夜里，父亲和母亲外出办事未归，庄园里失了火，莉莉安把我从房间救了出来，但是她的孩子卓尔却被大火吞噬了，她自己也被严重烧伤。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莉莉安的脸上露出过笑容。后来我长大后，亲自做了个机械木偶给她，才终于看到她露出微笑，但奇怪的是，就在第二天，她发疯了，她在庄园二楼的某个房间里疯狂地砸着地板，一边撕扯自己的皮肤，一边大喊她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她看见卓尔就在房间的地板下面，当时我看到后直接吓呆了。许多侍卫上前想制服莉莉安，但是她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把所有侍卫都推出了房间，反手将门锁上，我们无论怎么劝说，她都是处于疯狂的状态，事情的最后，她用烛台点燃了房间里的床、窗帘等易燃物，将自己烧死在了房间里。”
真糸心稍微停顿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继续说道。
“父亲觉得那座庄园里可能有鬼魂存在，请了伦蒂以都的神秘学家过去调查，但是什么也没发现。后来他们决定放弃那座庄园，带着我搬到了离首都城‘德兰’更近的一处庄园，并请了两位魔法师作为常驻保镖，赤季也是在那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最初一段时间没什么古怪发生，但是当我到了10岁，接受正规机械学教育之后，我身上开始出现‘异化’现象。”
“‘异化’现象？那是什么？”林斯克好奇地问道。
“‘异化’是伦蒂以都魔法师的说法，用我们查林的研究学说，叫‘精神分裂’，我开始变得不像自己，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这种‘分裂’倾向在我独处的时候尤为明显，我第一次发现这种事情，是因为我打了赤季一巴掌。”
真糸心的话越来越小，显然对于当初的事情仍有愧疚，她缓了缓，继续说。
“只要我在清醒时独自一人，我体内的第二性格就会慢慢占据主导，那是个让我很害怕的性格，完全不像现在的我，‘她’冷漠、无情，对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仿佛想要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有那个自信，但是我不想变成‘她’。更可怕的是，这个过程中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变成了‘她’，然后我就像旁观者一样，看着‘我’做出不符合我性格的事情。”
“昨天晚上发生了这种事，对吗？你又一次对赤季出手了。”
雪林在旁边问道。
“你怎么知道？”真糸心惊讶地说。
“我刚才用魔药查探了一下门口的情况，发现了一些不属于你的血迹。”
“你发现了？赤季一向处理的很好的啊。”
“赤季做得确实很好，但这是用魔药探查的，换句话说，是用魔法探查的，光是现实层面的处理是掩盖不了的。”
“魔药真是好用啊，希望也有魔药能解决我的问题。雪林你说的对，昨晚，我做了个噩梦。”
真糸心详细地描述了昨晚梦中的情形，然后说：“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很害怕，当时噩梦中的感觉真的好真实。我醒来后看了下镜子，确认自己的外貌没有异变，但也就在那时，我发现自己的表情变了，我在镜子中冷笑，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分裂’得那么快，仅仅只是几秒钟，另一副性格就占据了上风，我将桌上的盘子甩出去惊醒了赤季，才最终得救，但是也因此刺伤了她。”
她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林斯克等人听了之后短暂地没有说话。
“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一下。”雪林依旧是最先开口的，“首先，当初发生火灾之后，你们找到卓尔的尸体了吗？你父母又是怎么补偿莉莉安的？”
“当时大火烧毁了半个庄园，卓尔的房间也不例外，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具焦尸，体格上和卓尔差不多，后来经过检验也确定是个男孩。父亲帮莉莉安垫付了医疗费用，还帮她做了皮肤回复手术，另外补偿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可以回老家做点小生意。但是莉莉安坚持留了下来，她说那里有她的孩子。也许从一开始莉莉安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只是我们当时也是出于关心，没有想太多。”
“有这个可能，另外，卓尔在庄园里是做什么的？”
“他那时也才7岁，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说什么都做，他做过侍卫，守过门，也在厨房帮工，打扫过庄园，修剪过植物，还学过机械学，只不过是最初级的工具维修。”
“火灾的原因是什么？”林斯克问道。
“这也是当年留存至今的疑点，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火灾，只知道是在一楼发生的，至于起火原因，根本没调查出来。”
“你们的房间是怎么分布的？”
“我在三楼父母的房间里，三楼只有一间卧室，莉莉安在二楼，正对着楼梯口，二楼主要是侍卫和管家的房间，一楼是其他仆人的房间，卓尔的房间也在一楼。”真糸心简单的比划了一下庄园房间的分布，每层楼的房间都是沿着笔直的走廊一字排开，楼梯在走廊中间，尽头两端是阳台。
“为什么二楼的莉莉安能把三楼的你救出去，一楼的卓尔却跑不了？”
他提出了质疑，刚才他就有这个疑问，卓尔仅7岁就已经能干那么多事，应该有足够的能力躲避火灾，除非火灾就是从他那里发起的。
“因为，他来找莉莉安了，他想和他母亲一起出去，但是莉莉安为了救我，耽搁了逃生时间，最后，是卓尔帮我们开出一条路，但是他自己没能逃出来。”
“但是你们是在他房间里发现了尸体。”
“可能，他又走回去了吧，想在自己的房间里死去。”
“如果情况已经危急到无法逃出，那说明火势已经非常大了，这种情况下连呼吸都很困难，他已经会倒在去房间的路上，而不是在房间里被烧死。”林斯克分析道。
“我更好奇，为什么火势会大到无法逃离？从你描述的庄园分布来看，应该有很多逃离方向，走廊两边的阳台就算跳不下去，也可以暂时躲避一下，更何况卓尔就在一楼。难道晚上没有人值夜吗？”诗维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晚值夜的守卫们说，当他们发现庄园主屋起火时，火势就已经大到覆盖了半个屋子，通往阳台的路已经被倒塌的房梁堵住了，只有中间的楼梯可以走。”
诗维和林斯克对视一眼，认为这里面肯定有古怪，林斯克更是确信，机械学虽然名叫“机械”，但它里面包括很多力学知识，其中就包括建筑力学，能够作为房梁的木头是绝对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倒塌的，更何况两边阳台的房梁都塌了。
有人故意纵火。
不止林斯克这么想，诗维和雪林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庄园失火已经过去很久，痕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而且也看不到档案，光听真糸心的描述根本不知道是谁，而且她那个时候还小，能记清楚多少都是问题。
雪林想了想，决定先放过失火案，转而问道下一个问题：“莉莉安去世之后，你们有没有从她的遗物中搜到什么东西？”
“有。”真糸心表情凝重地说，“我们搜到了和死灵魔法有关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