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会期待你
上午九点三十分钟，东出口街道，这里已经恢复了白天的热闹，因为是小镇的进出口大道，所以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多，不少人都在打听昨晚发生在街道上的诡异战斗。
“诶，你不是住在这条街道上吗？昨天没听到什么动静？”
“我不知道，昨晚我去参加法列家族的宴会去了，我跟你说，昨天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嘁，什么大事能和昨天米思顿被鬼魂袭击相比？”
“当然有了，昨天真糸心小姐，就是那位查林的使者，进了诗维公子的营帐。”
“诗维公子？！那这可真是一件大事。诶，跟我讲讲怎么回事？”
“昨天啊，诗维公子先是”
这样的对话不在少数，昨晚这条街道很多人都去参加贵族举办的宴会了，自然是知道诗维和真糸心的绯闻消息，甚至在米思顿被袭击的消息传来之前，他们都还在讨论相关的幻想。从众人对米思顿和诗维的称呼来看，他们当然更乐意打听后者的消息，一是洛维斯弗在公国内就不受人待见，因为他们太过高傲。二是绯闻更值得去探听，被袭击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众人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幻想着诗维公子的风流韵事。
当然，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两件事情之间是有联系的，不过也有人想得到，而她现在就站在窗户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时讨论昨晚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你是说昨晚在来这的诗维是假的？你怎么知道？”米思顿站在莱莎后面，向她问道。他已经从莱莎的侍卫那里知道了昨晚战斗之后的事情，包括真糸心和诗维来过这里，以及他们为什么会一起过来，这属于是附带的消息了。米思顿本来是很在意，但是莱莎说那个诗维是假的。
“我稍微诈了一下。”
“可她没有必要弄个假诗维来营造绯闻吧？”米思顿见莱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你猜猜真诗维昨晚在哪？”莱莎没有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米思顿沉吟片刻，莱莎提醒了他一句：“他是林斯克的朋友。”
林斯克的朋友？铠甲鬼魂！
米思顿心里一惊，脑袋里诗维身形逐渐和昨晚钳着他手的那只鬼魂重叠，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张口刚想询问，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转而说道：“真糸心和他们有关系。”
“关系不小，至少是愿意帮他们隐瞒的关系。”
“昨晚还有一只紫发女鬼，那是谁？总不可能昨晚的真糸心也是假的吧。”
“真糸心又不是一个人来的。”莱莎指的是她还有随行的随从，这里面肯定有高手能保护真糸心。
“他们什么时候搭上的？真糸心前天才公开身份，在那之前诗维和林斯克一直处于失踪状态，难道他们更早之前就认识了？”米思顿来回走了几步，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或许有这可能，真糸心是先跟诗维搭上了线，然后通过他知道了科罗拉狩猎，真糸心秘密前来，表面上是使者，实际目的就是冲着诗维来的，为了找个理由让两人见面，这样的话昨晚的绯闻也能解释了，她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有绯闻，因为她早就决定好了。”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莱莎点了点头。
“林斯克知道自己得了第一名会被我迫害，所以和诗维商量了昨晚的计划，然后真糸心也参与了进来，主动帮诗维做不在场证明，然后诗维假扮鬼魂来帮林斯克对付我。就算昨晚的绯闻是假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诗维昨晚不可能在这里，我根本无法反驳。”
“现在你知道，林斯克想得有成熟了吧，他连事后的调查都想好了。”
“如果你没有来，仍然是恩里奥在调查，那他怎么办，巴里克可是把事情都告诉恩里奥了。”
“所以他不在了，恩里奥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和公爵也已经商量好了，这件事情就限制在洛维斯弗家族内部，不能再有第三方知道了。”
“那真糸心呢？”
“她是站在诗维那边的，诗维是站在林斯克那边的，林斯克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她就不会说出去。”
“林斯克我确实小看他了。”米思顿回想起了这几年对林斯克的所作所为，他确实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弟弟，仅有的一些回忆都是不那么开心的。
“从现在开始吧，他来了。”莱莎从窗子边离开，走出了房间，米思顿沉默地跟在她后面，在楼梯上时，他问道：“如果林斯克杀了我，你还会接纳他吗？”
“会，不过不是明面上的，我会把他拉进‘盾峰’，做我的秘密侍卫。”莱莎站定，转头说道，“我可是一直希望你自己暴毙的。”
米思顿愣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待会这个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让他想起了在长老会的时候，实在是令人不爽。
“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莱莎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对站在门旁的侍卫点了点头。
房门打开，林斯克缓步走了进来，摘下了头顶的阔边帽，对莱莎行了一礼，说：“没想你会过来。”
“我也没想到昨晚躺在地上的不是你。”莱莎指了指沙发，“坐吧。”
林斯克坐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表现尊重，他看了眼莱莎，又看了眼对面的米思顿，余光又瞟了眼屋子四周，角落的阴影里站在三位侍卫，身后还有一位守在门边。
“他们是我的人，你不用担心。”莱莎知道林斯克在想什么，提前打消了他的顾虑。
“莱莎姐怎么会想到来潘塔利牧？”
“来救你。”
“救我？”林斯克有些不解，难道莱莎有预言的能力？
“以你在家族里的地位，如果拿到第一名，恐怕会有不少人对你下手，我只是没想到有人动手这么快。”莱莎转头看了一眼米思顿，又转回来看向林斯克，“更没想到你居然应对得这么好。”
“运气而已。”
“呵。”莱莎轻笑了一声，继而认真地说，“林斯克，我不管你身后有谁帮助你，也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只问你一句，你姓什么？”她手肘顶在腿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眼神锐利地看着林斯克。
姓什么？林斯克知道她的意思，但是此刻的他还真不好回答，如果是别人他可以随意地说一句“洛维斯弗”，但是莱莎的意思就是问他是否还想继承这个姓氏，这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尽管对家族没有归属感，尽管不喜欢这个姓氏，但他的父母在这，他的前半生在这，就这么抛弃的话，先不说面前的两人会把他怎么样，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他是想着，至少要回馈父母一点，才能安心地离开这里。
“洛维斯弗。”他没带任何语气地回答了莱莎。
“好。”莱莎直起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米思顿，向他问道，“你是否还认可你的这个弟弟？”
“认可。”
出乎林斯克的意料，米思顿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莱莎的问题，而且答案同样出乎意料。
“昨晚的事情是我冲动造成的，我向你道歉。”
顷刻之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林斯克思想的极限，他呆坐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低头向他道歉。他怀疑自己还躺在仓库后面的地上，现在是在做梦，或者，他被人入侵了脑袋，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幻象。
林斯克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几次想开口都没能组织好语言。莱莎见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道：“米思顿是真心向你道歉，他之前因为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从而迁怒于你，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而且他决定对你做出补偿，不仅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也是为了以前的一些过错。”
“以前的过错？”林斯克担心自己再待下去，脑袋会就停止思考，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想接纳你重回家族。”
林斯克和莱莎四目相对，他犹豫着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跟我说？”
“林斯克，家族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人，尤其你还是家主的孩子。在科罗拉之前，我们没有谁看到你有为家族做贡献的能力，如果你不能用成绩去证明你的实力，那就只能让我们看着你的缺陷抛弃你。”
“你们从未给过我机会去证明。”
“那就自己去找。林斯克，你知道在战场上，等待别人来给你机会是什么后果吗？你会死得很难看，而且没有人会记住你，甚至是你的敌人。我们总是歌颂英雄，赞美英勇，我们瞻仰着那些光辉的王座，但是王座之下，是无数鲜血和枯骨铸成的道路，那些难道是别人帮他们铺就的吗？若没有机会，就自己去找，若无人赏识，就打他们的脸，而不是等待着别人将吃剩的骨头丢给你。想要活的有尊严，获得别人的尊重，就用拳头和剑打出来，就像你昨晚对米思顿做的那样。”
米思顿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复杂，林斯克则低头反复品味着，小声地问了句：“如果家族不想看到我有成绩怎么办？”
“他们会看到的，他们必须看到，不然家族就危险了。”
“长老会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他们或许代表洛维斯弗，但不代表所有的洛维斯弗。当你说出这个姓氏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看着你了，我很期待看到你的下一次成绩。”
“你在期待我？”林斯克抬头盯着莱莎的眼睛，试图从那里看出点别的东西。可惜，莱莎非常的真诚，她的眼神同样如此，她真的在期待林斯克，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第一次被家族的人期待吗？”
“不是，以前父母也有过，最后一次是两年前我进入机械学院学习的时候。”
“今天就算是新的开始吧，从今往后，会有更多的人对你有所期待，你可以选择回应他们，也可以回避。但是你要记住，一旦决定了回应，就要肩负责任，不然会有人失望的，或许会是你最亲近的人。”
“那你又期待我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呢？难道再拿一次科罗拉比赛的第一名吗？”林斯克自嘲了一声。
“没那个必要，我不需要你一次做得比一次好，但至少”莱莎看着林斯克，像是教育孩子一样地说道，“你要做的比现在好，去试着和家族里的其他人说话吧，你知道营地里每天早上给你们做早餐的厨师是谁吗？知道每天打扫餐厅的女仆叫什么吗？他们是最底层的人，他们的处境和你不相上下，试着去了解他们，帮助他们，如果不能先获取家族的信任，也至少每次回家时，得有人帮你把房间收拾好吧。”
我的处境和他们一样吗？也对，我甚至都觉得更惨。
林斯克在心里嘲笑道，这真是说的很容易啊，他以前又不是没试过，结果换来的是冷嘲热讽。不过现在确实不同了，是时候再去试一试。
“还有其他事吗？”
短短几分钟的谈话，已经让林斯克感觉有点疲惫，他需要好好想想今后的事情。
“有些事情，但现在你需要时间思考未来，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林斯克起身行礼，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他一刻都不想多待在那个屋子里，他来到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深呼吸了几下，戴好帽子沉默地离开了街道。
他走后，米思顿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悠闲地说：“他会返回家族的，今天的事够他想好一阵子了。”
“你还挺悠闲，我还以为让你道歉是委屈你了。”
“再有委屈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是我从长老会那学来的。”
他仰头将水一饮而尽，皱着眉头说道：“这屋子是谁的？怎么连茶和酒都没有。”
“这屋子的主人去年就已经搬到丹伦去了，这里是栋空屋，被公爵用作临时安置所。”
莱莎站了起来，说：“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会在家族营地里待两天，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说完，她动身向房子后门走去，她不打算从前门离开。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希望林斯克重回家族吗？”
“是的，我需要每一个能为家族效力的成员。”
“你不在意他的，缺陷？”米思顿换了个说辞。
莱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盯着他说道：“尊者会从来没有排斥过黑色，是我们自己在找借口清除异己，结果用得久了，连我们都忘了它的本质。”
“本质？”
“不祥、不洁、一切的恶，它是负面的集合体，它必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