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沉默是金
凌晨，本该是宴会结束，人们享受美梦的时间，但是在潘塔利牧东边的东出口街道处，几百根火把将这里照的如同白昼，在上空甚至还要几盏飘浮的魔法火笼，向下散发着光辉和温暖，让残留的异常灵体无处隐匿，被穿着金色魔法袍的魔法师们一一禁锢住。
恩里奥静静地立在一栋房屋外，四周不断有人在来回走动，检查着路上的各种痕迹。在道路两端的尽头立着是十几名穿着银白战甲的侍卫，他们手中立着长枪，组成了两道封锁线，将看热闹的人群阻挡在外面。
“报告总管，米思顿公子已经检查完毕。”一名穿着白色大褂医生走到了恩里奥旁边，恭敬地说道。
“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
恩里奥带着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向对方，那名医生瞬间感到压力倍增，但也只有一瞬，下一秒压力就消失不见了。他赶忙说道：“米思顿公子确实没有受伤，但是他的随从伤得很重，右小腿被利器整齐地切断，而且精神也出现了一些问题，现在极度虚弱，连‘通灵’都不适合。”
“还有两名随从呢？”
“他们已经醒了，但是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通灵’效果可能不好。”
恩里奥有些犯难，之前他接到手下报告，说东边出口街道处有人听到了异响，接着过了一会儿一名穿着洛维斯弗服饰的人发了疯似的跑到了中央广场大喊大叫，说什么“有女鬼，有恶鬼”。
恩里奥让手下抓住了那个已经疯掉的人，多番询问之下才从只言片语中知道米思顿在东边遭遇了恶鬼袭击，然后他紧急召集侍卫赶往东边。在接近事发地点之前他就已经感觉到街道上充斥着数量异常的灵体，这种异常甚至已经影响到了现实层面，这条街道的光都被笼罩在暗幕之下。
他不紧不慢地指挥侍卫和魔法师们一点一点的清理街道上的灵体，好在这些灵体虽然数量很多，但是没有特别强力的存在，最多吓一吓普通人。他们在行进到一半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米思顿和他的两名侍卫，恩里奥当时心里有些紧张，亲自出手扫荡了米思顿周围的灵体，然后立刻让人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然而现在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米思顿的脸上有些血迹，但他没有任何外伤和内伤，身体十分的健康。另外这里的灵体都是特别弱小的存在，不可能真正伤到他，难道他是被吓晕过去的？
这原本让他有些为难，如果米思顿真的只是被吓晕过去，那他这么大动干戈，等对方醒来后双方会很尴尬。但好在后来他们还发现了一名被砍掉右腿的随从，离米思顿有一段距离，这足以证明确实有强力的鬼魂或者恶鬼袭击了米思顿，至于为什么他一点伤都没有，就得看看他是怎么说的了。
“先问问那两个随从。”
恩里奥示意医生带路，他们走进了屋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了那两名随从。
“这位是公爵府的恩里奥总管。”那名医生对两名随从介绍道。
“总，总管好。”
恩里奥能看出来，这两个人还有点害怕，看来确实有非常吓人的恶魂出现。他坐到一张独立的沙发椅上，向后靠着，语气温和地问道。
“你们是被什么样的恶魂袭击的？”恩里奥直切重点，甚至都不想知道他们的名字。
“一名紫发的女鬼，还有，还有一个穿铠甲的，呃，白发，拿着巨剑，很高。”
“它还带着面罩，看上去十分恐怖。”
“你们被两只鬼魂袭击了？他们的位置是怎么样的？”
“女鬼在我们后面，那个穿铠甲的在我们前面。”
“后面是哪一面，说方向。”恩里奥面色一沉，不悦地说道。
“西边，是西边。”
“后，后面是通往小镇的方向，前面是，通往镇外的方向。”
两个人被恩里奥吓到，支支吾吾地指出了方向。
恩里奥面色缓和，继续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一名同伴被切去了小腿？”
“米林。”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小声地说出了名字，然后其中一人突然大声喊道。
“是林斯克！是林斯克干的！是他袭击了我们，他把少爷骗到这里，他想杀了少爷。”
“林斯克？”恩里奥当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科罗拉狩猎的第一名，本次比赛最大的黑马，白天的时候他才接受了公爵的奖励。
他看向另一个没有说话的人，对方低着脑袋，不敢看向恩里奥，也没有附和同伴的话。
“拉齐姆，你说话呀！说是林斯克干的啊，米林就被他切掉的小腿啊，你说啊。”那名指认林斯克的随从对着同伴叫喊道，但是拉齐姆就是不说，他还向远离同伴的位置挪了挪，似乎是被同伴的行为惊吓到了一样。
“拉齐姆，你”
“咳，先生们，先冷静一下，你刚才说林斯克是袭击你们的人，那能说说米思顿少爷是怎么被他骗到这来的吗？”
“他跟少爷说他还有收获没有提交，准备上交家族，然后就让少爷跟他一起来取，但是刚走到一半他就突然消失，接着就召出鬼魂来袭击我们。”
拙劣的借口。恩里奥在心里判断到，他可是跟了公爵几十年的人，什么样的谎言没见过，这段话里有太多可以质疑的地方，比如林斯克是名黑瞳，为什么米思顿会信他的话，还跟他一起走。恩里奥可不相信米思顿是个博爱的人，知道林斯克获得了科罗拉第一名，他的第一反应估计是除掉林斯克。
或许这就是真相，米思顿本来想杀掉林斯克，后者借口用未提交的收获换取活命的机会，然后将他们带到这里，再行袭击。那么那些鬼魂是怎么回事，难道林斯克真的具有驱使强力恶鬼的能力？
“拉齐姆先生，你的同伴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那名激动的随从继续说道。
“我没有在问你。”恩里奥带着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
“唔”见总管有些生气，那名随从暂时冷静了下来。
“拉齐姆先生，无论你说什么，我想保证都不会传出去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和米思顿少爷一起准备去镇外，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
之前那名随从听到这番话，瞪大了眼睛看着拉齐姆，刚想质问他，就被恩里奥的眼神压了下去，只能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很不安分。
“你是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林斯克叫米思顿来这的吗？”
“我不知道，少爷的想法从来不告诉我们，只让我们跟他一起来。”
恩里奥低头思索，他觉得他已经知道大概了，拉齐姆的话既没否认也没承认，显然是不想扯进林斯克和米思顿之间的矛盾中，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林斯克和米思顿被袭击这件事有不浅的关系，如果真如同之前那名随从所说，那这件事就是家族内斗，无论什么理由都上不了台面。
这很难办啊，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是米思顿遭到了袭击，如果这件事公布出去，洛维斯弗肯定要找麻烦，而且这件事非常不光彩。
“是块烫手的石头啊。”恩里奥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这时，一名侍卫从门外走了进来，俯到恩里奥耳边小声地说：“公爵大人在外面等您。”
恩里奥眉头一抬，没有露出任何神情，他微微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二位，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还请在这里稍等，一会还有些事要问。哦对了，洛加尔，带二位先生去他们自己的房间，确保他们的安全。”
随后，恩里奥缓步走出房屋，来到街道中央，他没有发现公爵。
不一会，他感受到了环境中有一丝灵性的波动，牵引着他指向小镇外最后一栋房屋。
他收拾了一下仪容，似缓实快地走了过去。他刚进门，发现这里实际上是个废弃仓库，地上已经生满了杂草，公爵和一名女士相对而立。
“恩里奥，情况如何？”
恩里奥行了一礼，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的女士。
“这位是莱莎女士，莱莎·洛维斯弗，她有资格知道米思顿的事情。”
“女士您好。”
恩里奥对着莱莎行了一礼。
“米思顿情况如何？”
莱莎的装扮十分奇特，说她是位女士，不如说是位军士，她穿着塞涅瓦公国军队的上校制服，从上到下打扮得一丝不苟，修着整齐的短发，左眉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她五官锐利，目光坚毅，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未出鞘的锋刃，连恩里奥都觉得面对她有些压力。
“米思顿公子只是昏了过去，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他的四名随从一个发了疯，一个被截断了右小腿，剩下两个只是昏迷，同样未受伤害，刚才正在询问他们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会亲自审问他们的，现在，请把他们交给我，包括疯了的那位。”
恩里奥看向公爵，等他做决定。
“这是洛维斯弗家族内部的事情，理应由洛维斯弗来处理。”公爵点了点头。
“我这就带您过去。”
“不必，让你的人撤出街道就行。”
“好的，我这吩咐下去。那么，那边的人该怎么通知。”恩里奥指的是在聚集在街道口看热闹的人群。
“米思顿被鬼魂袭击，让他们自己注意着点。”莱莎说道。
“遵从您的意愿。”
恩里奥办事向来迅速干净，只过了两分钟，东出口街道就一名侍卫都不剩下，包括空中的魔法灯都已经收回，黑暗再次降临这里。封锁街道的侍卫也已经离开，等在这里的人群们已经从恩里奥总管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许多普通人听说有鬼魂出没，也不敢再逗留，人群一下子散去大半。
但是也有一些胆大的人想知道得更多，他们从“米思顿”这个名字猜测到事情肯定不简单，这可是洛维斯弗家主的长子，而且小镇最近人流量极大，不缺少灵性强大之人，鬼魂根本不敢靠近，怎么会这么巧米思顿就被袭击了。
当然，他们都被莱莎赶了回去，但是也有两个人赖着不走，那就是真糸心和扮成诗维的雪林。
“我们只是想知道袭击的经过而已，万一下次我也被袭击了，也好做准备嘛。莱莎小姐，不要这么小气嘛，有经验当然是分享给大家更好不是吗？”真糸心不死心地说着。
“第一，这是洛维斯弗的家事，连公爵都得回避。第二，不会再有鬼魂袭击。第三，就算有鬼魂袭击你，你旁边的这位也够应付了。诗维公子，你不会也和这位小姐一样不讲道理吧。”莱莎双手抱胸站在两人面前，不让他们前进一步。
“我哪有不讲道理，我又”“诗维”抬手制止了真糸心。
“在这时候的潘塔利牧能被鬼魂袭击，这不是小事，莱莎小姐，如果真的有什么对应鬼魂的方法，还请你能教给我们，我们要对付的恐怕不是一般的鬼魂。”
“对付的办法很简单，跑，跑得越快越好。”
“逃跑不是骑士的风格。”
“那你可以和这位小姐一起陪葬，有佳人相伴安眠，也是一桩美事。”
“莱莎小姐，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能袭击这时候的潘塔利牧的鬼魂，难道你能解决？”
“诗维”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如果是雪林自己，那还不是没有办法，她身上可不只有魔药，但是诗维肯定没办法，她这时是“诗维”，所以不能说出口。
“我明白了，那我能问一下，只有米思顿被袭击了吗？”
“还有他的随从。”
“好的，我们这就离开。”
“不送。”莱莎毫不留情地说道。
“诗维”拉着真糸心的手臂把她拖离了原地，后者在离开前向莱莎做了个鬼脸。
走到一半，莱莎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你以前都管米思顿叫‘那家伙’，从来不叫他的真名。”
“诗维”停住了，刚想回头，就听见房门开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低头思索片刻，对真糸心说道：“我暴露了，得赶紧和诗维换回来。”
“可他们在哪？”
“仓库后面，我们从另一条街道绕过去。”
“好。”
“公爵大人，你之前说这是洛维斯弗家族内部的事情，难道真是林斯克干的？”恩利奥在回庄园的马车上向公爵问道。
“你不是那么喜欢问到底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请原谅我的失礼，只是林斯克先生是今年最大的意外，所以我对他也有些好奇。”
“他这个意外给他自己惹了不少麻烦，也引来不少关注，米思顿你又不是不了解，难道你想不到吗？”
“那林斯克先生那边怎么办？”
“怎么办？你找到他了吗？还是有人看见林斯克也出现在了街道上？”
“我明白了。”恩里奥听明白了公爵话里的意思，随后拿起酒瓶恭敬地给公爵倒了一杯酒。
“有些人，没人提就是没见到，没见到就是不知道。”公爵浅浅地抿了一口，笑着说，“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