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命运的提示
在返回洛维斯弗营地的路上，林斯克牵着马和雪林并肩走着，感受着夜晚的凉风，身上披着一层银纱，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他们本来是骑着马的，但是雪林说她想看看这座小镇，于是他们就下马步行。
林斯克来潘塔利牧的次数也不多，这里是泊里郡的南部，和冬塔森林那一带一样属于未完全开发区域，既没有高价值猎物，也没有珍稀材料，所以很少有贵族来这里。
在比赛之前，这里的房屋都还是只有一两层高的木屋，中间的主路狭窄又坎坷，这里平时基本没有马车，只有驮兽和骑兽，很少有大宗商品交易出现，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平整的道路。
不过这一切在公爵的人来之后便得到了改善，不仅道路加宽修整，连房屋都是基本拆除重建，现在的道路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两边的房屋也都是平整的石质建筑，甚至还铺设了下水道，道路两盘还设置了石灯。
整个潘塔利牧从远古时代一下子进化到了现代，许多住在这里的平民都由衷地感谢公爵的慷慨大方，自愿为公爵修筑庄园，并且担任比赛期间引导各家族的志愿者。许多农户拿出了他们珍藏的特产食物来招待公爵，而公爵本人也一一接受，尽管这些东西并不如何珍稀。这是每次科罗拉狩猎都会有传统，公爵展露他大方慷慨的一面，表示他是一位懂得体恤人民的执政官，同时也昭示着公爵家族绝对的实力和统治地位。
林斯克一边走着，一边为雪林介绍科罗拉狩猎的各项传统。雪林对这些似乎有些兴趣，问了些以前的比赛的事情，林斯克则把诗维告诉他的告诉了雪林，他自己其实不怎么了解科罗拉狩猎，在半年前他都没打算参加，要不是诗维一直缠着他，他现在应该只是一名观众，甚至都不会和雪林相见。
北境暖月的夜晚依旧有些寒冷，晚风刮过人们的皮肤，刺骨的寒流会让人们明白自然的强大，而此时远未到夜最深的时候，雪林已经有些瑟瑟发抖。
尽管穿着宽大的灰袍，林斯克依然感觉到雪林的双手在衣服下抱紧了自己，但是他也不好把衣服脱下，他自己也只有这一件防寒的外衣，脱了之后他就是瑟瑟发抖的那个人了。
于是他默不作声，悄悄地领先雪林半步，走到雪林侧前方，替她挡住了正面的风。
“回去之后，我给你找套合适的衣服，你不能总穿这个。”林斯克说着。
“这里，一直这么冷吗？”雪林有些颤抖地说道，她似乎真的不知道北境的天气一直是这样。
“你不是出来过吗？没有在外面待过一晚上？”
“没有，从来都是早上出去，傍晚回到山谷。我知道北境很冷，但没想到暖月的夜晚也这么冷。”雪林缩了缩脖子，刚才似乎有一道寒风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林斯克在心里感叹道，塔因山谷是被夫人分割出去的独立空间，里面灵性充沛且活跃，几乎不受北境天气的影响。里面不仅很暖和，而且还有旺盛的生命力，普通人会一直处于热情似火的状态，而修习有魔法的雪林在里面待久了，难免不适应北境常年低温的环境。在北境最冷的时候，人的皮肤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会立刻冻伤。
“这是常态，你以后要多适应一下了。”
“嗯。”雪林躲到了林斯克背后，两只小手伸出灰袍拉紧了兜帽，不让自己的脖子暴露在外，她的额头都快贴在林斯克的后背上，一步一步地跟着林斯克慢慢地走着。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没有再说话。
大概过了十分钟，路过一个转角之后，林斯克和雪林同时停了下来。
林斯克看着前方，雪林虽然看不见，但她的灵性告诉她前方有人，而且是个熟悉的人。
在不远处的道路中央，穿着大衣的“樽”先生正拄着手杖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们。
“你们比我预料的来得还要晚，不愧是愚弄命运的人。”“樽”先生微笑着说道。
林斯克对“樽”的话感到有些迷惑，但对方是尊者会的考察官，专门在这里等他们绝对有事情要询问，果然还是来了吗？
“晚上好，‘樽’先生。”林斯克屈身行礼，不管对方有什么事，表面功夫都得做好。
雪林将自己完全藏在了林斯克身后，似乎不打算见“樽”先生。
“嗯，诗维·法列和我做了笔交易，你想知道吗？”“樽”先生点头回礼，然后直接进入话题。
林斯克沉思了一会，回答说：“如果是诗维的私事，那我不想知道。”
“不，不仅不是他的私事，反而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林斯克感到有些意外，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问道：“是名额有关吗？”
“樽”先生似是有些惊讶，浅笑了一声，说：“能做诗维的朋友，你果然不简单，反应挺快啊。”
“他把他的名额给我了？”林斯克有些担心。
“咳。”“樽”先生有些忍不住，只能轻咳一声，他摇了摇头，说：“除非法列家族一个名额都没有，不然诗维不可能没有名额。还记得你们带回来的那头‘鬼角岩犀’吗？诗维把它卖给了我，换回了一个名额，他将这个名额转让给了你。所以，我在这里等你，是为了告诉你，可以做去‘圣羽织’的准备。”
“我有名额了？”林斯克十分惊喜，本来之前还有些担忧，毕竟他们失踪太久，虽然带回来不少东西，但是最重要的“鬼角岩犀”没带回来，价值极高的“冰火凤凰”还被平分，他和诗维的成绩应该都不算太好。在冬塔森林里时，他只是和“樽”先生见过面，根本谈不上交流，不论从成绩还是表现上看都不够引起对方的注目，他一直很担心得不到名额。
“我该做些什么准备？”既然有了名额，林斯克心里稍微轻松了许多，对诗维更加感激，早知道他就把“冰火凤凰”的材料全交给诗维了，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实际上并不需要做些额外准备，带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行。无论是学习哪些知识，‘圣羽织’都会为你们提供最完善的设备。不过嘛”“樽”先生用手杖点了点地，带着点神秘的笑容看着他，“你或许需要做些准备。”
“需要哪些？”
“我不知道，因为你要做的，是在前往‘圣羽织’之前活下来。”
“活下来？”林斯克正准备继续问，雪林又在他背后画画了。
“家族”
家族？清算？！
林斯克恍然大悟，他这次的分数虽然不会太高，但肯定也不低，而且查一下就知道他上交了哪些东西，全部都是高价值猎物，他非但没有交给家族，反而还帮了诗维一把，这在家族眼里是绝对的背叛。在宴会上没有家族的人来打扰他，只是因为分数统计还没出来，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明天成绩公布过后，自己就要防备来自家族的迫害了。
“看来你想明白了，我可以告诉你，成绩清单已经出来了，现在就在公爵的桌子上，虽然时间上比赛还没结束，但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变动了。这次的比赛，波利斯家族的三名参赛者包揽了前三名，他们都猎取到了六只高价值猎物，不愧是冒险者家族。诗维在第四名，他毕竟只拿了半只“冰火凤凰”，虽然带回了不少新植物，但其中除了沉星木的树枝，其他并没有价值特别高的，总的来算也就和三只‘幽瞳行者’等价，加上他第一天猎取的猎物成绩，总共相当于四只半高价值猎物。不过还好带回来的是‘冰火凤凰’的材料，所以成绩上还是比四只高了那么一点，接近五只的程度。”
“那我呢？”
“你可以猜猜。”
林斯克自己的成绩也就一只“幽瞳行者”和半只“冰火凤凰”，而且还少了胃袋，满打满算能有一只半就可以了。一只高价值猎物是前二十的门槛，很多人都只会猎取到一只，成绩高低也就看其他普通猎物或是猎取的这只高价值猎物的具体价值，比如完整的一只“冰火凤凰”的材料就很有可能挤进前十。
不过林斯克打算保守一点，说：“第二十？”
“一只‘幽瞳行者’和半只‘冰火凤凰’才二十？而且你还有‘冰火凤凰’的心脏，和诗维平分收获的占比上你占了大头。你也太不自信了，光是这些就足以进前十了。高价值猎物之间也是有价值高低的，不要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能猎取到这么高的物种。”
“那，我是第十？”
“正常来说，你这个成绩是第九，但是，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林斯克正在回想，雪林提醒了他。
“树”
“那株异树？”林斯克问了一句。
“是的。”
“可是那不是被尊者会控制起来了吗？公爵的人似乎都没看到，应该不会被计算在成绩清单上吧。”
“他们确实没看到，但是我告诉了公爵，并且明确告诉了他那株异树的价值。”
“已经确定了那株异树的价值了吗？”如果是真的，那他的成绩甚至可能会达到第一，一个新品种可是价值五只高价值猎物。
“是的，也就高了那么一点。”“樽”先生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玩味。
林斯克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过听起来那株异树的价值好像不是很高，大概还是因为不危险吧。
“名次”
雪林再次在他背后提醒了他，他立刻回过神来，警觉地问道：“那我现在的名次是？”
“第九。”
林斯克突然无语，这到底算没算那株异树的价值。如果算了，新品种高价值猎物才这么点？还是说经过尊者会鉴定，那只是个新品种，不是高价值猎物，所以只高了那么一点。看来前八名都猎物到了两只以上的高价值猎物啊。
“樽”先生拿出了一张蓝色的纸，晃了一下。
“当然，那株异树还没算进你的成绩清单上，公爵的人应该还在讨论到底要不要算进去，毕竟只有我的口述，他们没有看到实际的物体。不过，你还在这份名单上，这里面是这次考察，尊者会特别点名要带走的人，在我来之前由议会交给我的，我有三次自主决定权，可以增加三个人，你是第一个。”
“感谢‘樽’先生。”林斯克再次行礼。
“你的事情结束了，接下来是女士的事情了。”
来了！
“你身后的那位，能给我介绍一下，你和诗维的参赛名单上似乎没有女性随从。”
“她是我的侍从，一位魔药学徒，跟在诗维的后勤队伍里进入比赛的。”林斯克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腹稿。
“她没有携带狩猎用具，也没有直接参与狩猎，是为了帮我们鉴别高价值材料才和我们前往塔因山谷的，所以没有写在随从名单里，这应该没有违反规则。”
“有没有违反规则，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我也不关心，公爵也不知道她，所以你只要不说，就没人知道你们多了一个人。我建议你回家族之后换个借口。”
“多谢‘樽’先生提醒。”
“我该怎么称呼你，女士？”
“伊丹林。”林斯克背后传出一道声音，但不是雪林，而更像是夫人。
林斯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在询问雪林，你要装成夫人？
雪林点了点他的背。
“好的，伊丹林女士，我想知道你对尊者会是怎么看的？”
“不在乎。”
“这样啊，那就好办很多了。”“樽”先生像是放松地吹了一口气。
“尊者会的意思内？”
“对立场不明的未知存在，保持最基础的善意，我即是代表，有什么事，可以询问我。”“樽”先生行了一礼。
他怎么会把你当未知存在？林斯克在心里询问，但是雪林没有回答他。
“我会跟随他前往‘圣羽织’。”雪林简短地说了一句。
“樽”先生斟酌了几下，回答道：“我会帮您处理的，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有什么目的吗？我们也不希望局面变得，太复杂。”
“指导他。”
林斯克和“樽”先生都沉默了一会。
“明白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虽然不知道您有没有察觉，但是我想提醒一下，林斯克先生不久后会有些艰难。”
“我知道了。”
“樽”先生点了点头，抬手正要打个响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哦，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嗨，我肯定是被霍德鲁传染了。你记着，‘冰火凤凰’的弱点在眼睛，它们在释放魔法的时候眼睛会和周围的灵性有融合，变得异常脆弱，只要使用与它释放的魔法属性相反的魔法攻击眼睛就会对它们造成伤害，如果魔法威力够大，可以一击毙命。”
“感谢指导。”林斯克虽然不明白“樽”先生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但毕竟多了解点不是坏事。
“嗯。”
说罢，“樽”先生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房屋和道路突然变得虚幻，出现道道波纹，空间开始扭曲。林斯克看到那些波纹，突然有些头晕，脑袋像被人用麻布蒙住一样，感觉有些窒息，胃里有些东西翻涌。
这种难受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就结束了，林斯克弯腰低头喘气，双手撑着膝盖勉强不跪到地上，刚才那一下他感觉自己的灵性似乎有些紊乱的迹象。
“你没事吧。”
雪林走到他旁边蹲下，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林斯克喘了几下，暂时说不出话，雪林从衣服里拿出了一瓶魔药，打开封口递到了他鼻子边，一道刺激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让他猛地咳了好几声。
不过咳嗽过后那种恶心的感觉没有，他的灵性也稳定了下来，精神在一点点恢复。
“那阵波动是空间封锁解开的迹象，是很高级的魔法，你的灵性直接接触到了解锁瞬间流动的灵性，那不是现在的你能面对的。”
感觉好了些后，林斯克艰难地直起身来，发现“樽”先生已经离开了，说：“‘樽’先生故意的吗？”
“不，这是必要的解锁流程，不是他能控制的，估计他也没想到你的灵觉感知可以接触到流动的灵性。我是因为长期喝灵性魔药，所以对这些有了点抵抗，正常来说，我也会和你一样。
“这种空间封锁是临时性，所以解锁时灵性变化较大，你才能看到那些变化的波纹，真正的空间封锁需要配合阵列、魔法器具和数个魔法师一起施法，才能让空间变得稳固，不至于让灵性紊乱。”
“所以，我是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灵性，才会变成这样？”
“是这样的。”
林斯克皱了皱眉，灵觉感知太强看来也不是好事，如果哪天看到什么危险的隐秘，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雪林在他旁边说：“就算看到也没什么，只要不贸然接触就没事情，当然有时候危险会主动侵入你，所以一般来讲还是躲开好一点。”
“可是我刚才没有主动去接触啊。”
“不，你有，你看到那些波纹的时候有去探查原因，可能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只要有这个意识，你的灵性就会延伸过去，然后就接触到了。”
“只是下意识的也会这样？”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灵性，难以控制，所以才有灵觉感知这种魔法分类，帮助我们锻炼对灵性的感知能力和控制能力，但是它本质上并不会增强我们的灵性，那是骑士魔法道路才有的特征。”
感觉恢复完全之后，林斯克环顾四周，发现环境和时间并无变化，看来这种空间封锁确实是临时性的，只是让他们隐藏起来，不让对话泄露。
辨别了一下方向，他们重新开始向家族营地走去，雪林依旧躲在林斯克背后，让他挡风。
走着走着，林斯克又想起一件事，正想询问时，雪林的声音响起：“我可以不读你的心。”
林斯克顿了一下，嘴巴刚张开，雪林又说：“但是我不想不读。”
他再次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