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优先选择权
转眼间，他们就来到了法列家族营地，这里已经搭好了几间帐篷，几十名家族成员来来往往，搬运各种材料。科罗拉狩猎只持续七天，所以所有材料都以轻便快捷为主，方便拆装，而至于为什么不提前搭建永久性房屋，一是规则不允许，二是科罗拉狩猎并不固定位置。每次比赛前，大公都会派遣人员考察地形，观测猎物，划定最适合的地区和范围，然后在比赛开始前一个月才通知其他家族，张布告示。
而在这期间，猎场里会有大公的卫队巡逻，驱逐试图提前偷跑的贵族和平民，对于违规严重者则直接禁止整个家族参赛。一个家族至多可以派遣三名成员参赛，每名参赛者都各自独立，只计算个人积分，没有家族积分。当然这只是官方规则，实际上每个家族之间还是统计家族所得，在比赛中也叮嘱家族成员不要内斗，尽量通力合作，这有时会限制部分成员的发挥，但整体成绩会好看很多，相当于强行让长的那根木板去弥补短的那根木板，拔高木桶的装水量。
这对家族来说，是必要的牺牲。
但是官方只看个人成绩，哪怕你猎到再多猎物，但是为了家族需求转让给了核心成员，那你其实拿不到什么奖励，属于吃力不讨好的类型。如果你自己是核心成员，那还好，猎到的猎物就是自己的，最多是奖励足够了不想要了，转让给其他族内其他成员，还能交流感情。但如果你不是核心成员，又有很高的狩猎天赋，希望通过比赛拿到官方奖励，那你可能就是那个倒霉蛋，家族会要求你以低价转让给核心成员，有时甚至要求无偿，理由就是家族利益。
这种情况下，很多有狩猎天赋但不是核心圈的家族子弟大都不愿意以家族成员身份参赛，转而成为雇佣兵，因为其他家族对雇佣兵的报酬相当阔绰，对外来家族的奖励更是阔上阔，而且不用深入太危险我的地区，性价比极高。但这也意味着事后被家族针对，因为在长老们眼里，你等于背叛家族。
不过虽然会背上背叛罪名，但还是很多人选择了这条路，一是因为他们大部分时候拿不到什么家族资源，而官方资源又需要有成绩，所以雇佣兵其实是很好的选择。而且官方会保护参赛者权益，这是塞涅瓦大公亲口承诺并且写进公国法规条文里的，‘任何家族不能以任何理由和方式侵占参赛者所获奖励，违者家族取消三届参赛资格，且在此期间不能获得‘圣羽织’学院的优先选择权’。
前者惩罚相当严重，而后者则是非常致命。
“圣羽织”学院的优先选择权，不是他们去选择，而是学院来选择他们，每年能前往“圣羽织”的名额十分有限，谁都希望尽早拿到，而且每个家族的名额其实不固定，这主要看“圣羽织”来考察的人员，如果他们看不上，那么一个家族一个名额都没有的情况也是出现过的，次数还不少。
优先选择权则意味他们会先被考察，那么有很大概率获得多数名额，因为越往后参照越多，可分配的名额也越少，获取难度会越来越高，最后可能发生三个家族争一个名额的情况。
而且优先选择权也意味着至少一个名额，哪怕考察人员没看中这个家族，也得给一个名额。如果被考察人员相中，那么也可以多加一个名额，这对家族来说就是多一个机会，“圣羽织”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因为惩罚而失去优先选择权的家族，往往会被排在最后才考察，那最好的结局就是一个名额，而且在这项惩罚持续时间很长，三届狩猎比赛，意味三次“圣羽织”的考察机会。“圣羽织”的考察也是四年一次，最初的塞涅瓦大公选择四年举办一次科罗拉狩猎，也是相当于给每个家族一个度量的标准。
每一代前往“圣羽织”学习的家族成员，最后都获得了不小的成就，他们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效忠至圣尊者会，或者加入“天罚”，少部分返回家族，成为支柱。如今的洛维斯弗家主、法列家主、波利斯家主都是当年进入学院进修过的。
而考察人员的考核标准，在各个公国多年的观察下，发现了一些规律，那就是只看个人，无关家族。虽然最终是给家族名额，但是大部分时候会钦点某个成员，意思是名额是给他的。也有家族不听考察官，将名额转移，后果就是下一次考察没有名额，除非拿到了优先选择权，而那位被钦点的成员还是会进入“圣羽织”，由考察官亲自带走，接受正规教育，占据家族名额的那位则大概率被学院冷落，一年后被奇奇怪怪的理由劝退，比如见到某位老师没有问好。
所以，在个人成绩十分重要，而且奖励丰厚的前提下，很多家族中有天赋但不是核心圈的成员，甚至边缘成员选择成为雇佣兵，或者独行者，争取名额或者高额奖励。林斯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诗维选中，成为法列家族的雇佣兵，而且直接效力于诗维。
虽然每个家族只能有三名成员参赛，但是对独行者没有限制，一旦成为独行者，他们就不能获得家族方面的任何支持，除非交易，相当于在比赛中被家族踢出。这一方面是鼓励那些没有势力的平民和猎人，另一方面，也是给那些真正有天赋的人一个出路。
至于事后被家族清算，林斯克也觉得无所谓，本身就受歧视，拿不到什么资源，最差也不过踢出家族，只是愧对父母多年的养育。想到父母，林斯克心里还是很愧疚的，他努力学习，强健自己，就是为了获得认同，让身为家主的父亲自豪，让母亲放心。但是这么多年，他的处境丝毫不见任何改善，这让他有点心寒，即使他的能力已经相当出众，放在核心圈里也属于重点培养对象，家族高层也不曾对他有任何改观，就因为他是黑瞳。
黑色无关大小，只要染上，就是不祥、不洁，天生带黑的人更是如此，他对北境这颜色歧视相当不解，他并不觉得黑色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人。但是他不敢说，因为这种颜色歧视是写在至圣法典里的，北境最高法典，除非他不想活了。
当然，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坦然接受了自己黑瞳的事实，也不加掩饰，这反而成为了他评判朋友的有效标准，诗维就是少有的通过标准的人。林斯克看着诗维下马，把马绳交给早就等在一旁的随从，走去后勤部门拿取狩猎用具，比赛将在明天太阳升起时开始，他们现在就可以提前前往猎区，在那里搭建临时营地。
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人在有意无意的远离他，即使在他们的前进路线上，那些仆役也会绕开，从另一个方向走。他并没有走到一旁的想法，就那样骑着马等在营地中央，等诗维带队出现，如果从高空看，营地里的景象十分奇怪，正中央又有一个人影，而他周围空出一个大洞。
林斯克没有焦急，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闭眼感受着太阳落上前最后的温暖，这在北境是很难得好天气。等过了十几分钟，他听到诗维了的脚步声，刚睁开眼就听见诗维标志性的大嗓门：“久等了，后勤那帮家伙居然弄折了一捆羽箭，临时赶制了一批出来，要不是时间不够，我一定严惩他们。”
他翻身上马，骑到林斯克身边，皱眉道：“我明明是在你旁边下马的，那帮家伙”他有些不快地看了眼后面的随从，那个人低着头不敢直视。
“算了，我习惯了。”林斯克没有生气，指挥马匹调头，走向营地外面。“临时营地选在哪里？”
“冬塔森林边缘，靠近木河的地方。”他说了个大概的位置，因为他们也得先去那里，再决定临时营地位置。大公不允许参赛者提前观察地形，所以只能从地图上推测适合的位置。
“有点远，看来要赶夜路了。”
“要比谁先到吗？”走出营地大门，诗维笑道。
“可以，但我会直接认输。”
“没趣。”虽然这么说，诗维还是升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当即鞭策马匹，飞奔向远方，随从们也是如此，骑着马紧紧跟随。
很快，林斯克被孤立了出来，他看着众人快速远去，只留下自己在夕阳下缓缓前行的身影。林斯克并不慌张，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今年的科罗拉猎场选在泊里郡，而这里正好是洛维斯弗家族的领地，猎场的区域在泊里郡西南靠近边缘的平原地区，这里开发程度极低，只有少数几个畜牧镇和商业镇零星地分布在广袤的平原上。
在一处小镇郊外，这里已经搭建好了一个巨大的营地城，八个支柱家族和其他小家族还有一些猎人团体在这里聚集，各个占领了一块区域，作为家族或势力大本营。
各种颜色风格特异的旗帜飘扬在营地上空，显得颇为壮观。在中央一处营帐里，这里摆放了十几张长桌，数百名仆役正在忙进忙出，摆设装饰，准备餐具，这里正在布置一个宴会场所，用来招待起来参加比赛的各个家族和势力。
一位身材笔挺，身穿白色礼服的蓝发老者正站在营帐中央，认真观察着会场的一丝一毫，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里的花换掉，看着已经不新鲜了。”
“这里的椅子摆开点，这坐的是那些来自猎人势力的客人，他们不喜欢靠得太近。”
“这张桌子离主桌近点，这坐的其他公国的使者。”
“”
此时离宴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但他需要在一小时内将会场安排完美，公爵和其他家族的家主会在一个小时后进入这里，不能让客人看到布置会场的过程，这不礼貌，也有失公爵位格。
但是也不能太早安排，那样会显得不够尊重，公爵在这方面的要求是相当严苛的。
蓝发老者正在安排仆人将餐具摆放整齐，突然一个侍者从后面走了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恩里奥总管，公爵已经来了，他在后面等您。”
“公爵？！”恩里奥指的公爵自然是塞涅瓦大公，他也公爵府上的大总管，负责此次比赛额接待工作。
他没想到公爵居然来的这么早。
他迅速吩咐几个仆役按照刚才所说的去布置会场，然后跟随那名随从转过隔断，从后门立刻了营帐，进入了另一座供人休息的小营帐里。塞涅瓦公爵此时已经坐在里面，而他对面还坐着一位身穿蓝色礼服的男子。
“公爵大人，会场马上就可以布置完毕，您有什么额外吩咐吗？”恩里奥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经意地打量起那位陌生的客人。
“嗯，很好，这位是‘樽’先生，你给他安排一个座位，坐在主桌的位置。顺便再安排一处营帐，和我一样的配置。”
“是，公爵大人。”恩里奥很好地掩藏了心里的震惊，能得到公爵配置的营帐，这人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恭敬地询问“樽”先生：“请问您有什么特别要求，或者有什么忌口。”根据每位客人的口味喜好安排食物的位置是基本的礼貌。
“有。”“樽”先生拿起身边的手杖点了一下地，微笑着说道，“把我安排在霍德鲁·法列旁边，顺便把我们两个的位置摆近点，靠在一起也没关系。至于忌口，我没什么忌口，但我喜欢辣一点的食物。”
恩里奥一一记下，确认没有其他安排后行了一礼，退出了休息室，返回会场安排座位去了。
“没想到今年会是你来考察。”公爵对“樽”先生说道，拿起桌上酒杯小酌了一口。
“樽”同样拿起酒杯，一下子喝进去一大半，赞叹了一声：“塞涅瓦的酒就是独具一格，比尊者会的那些更充满活力，让我感觉自己还很年轻。”
公爵施然一笑，假装没听到对方的嘲讽。
“我想霍德鲁也没想今年会是我，我已经等不及看到他发现我坐在他旁边的情形了。”
“可以期待一下。”说完，公爵和“樽”先生碰了一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