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试探与怀疑
他们在桥边的一家本地餐厅吃了午饭。
“你想坐船吗？”
“我都可以，”尹苏恩接着手指一下肯定回答道，“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许子丞便领着她去河对岸的停船点，一艘小木船来回二十，时间不限，尹苏恩在几年前去过其他古镇，没见过这么便宜的。
船夫也和刚才的阿姨一样，上来就夸小情侣多么般配，尹苏恩只好别过头，背对摄影机，心情复杂地调整好情绪。
这里的水很清，船行在湖中间，水波荡漾。尹苏恩忽然想到初中学的印象深刻的诗，便在心里默念。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湖边柳树随微风摇曳，来往旅人悠哉。
经过好几座桥的时候，水中倒影让尹苏恩恍惚一下。她便悄悄拿出手机，对着许子丞拍照。
而许子丞自然是感应到了，抬头那一瞬间眉毛还皱着，尹苏恩以为他不喜欢被拍。
“我删了？”
她机械地扬了下手机，眼神略带歉意。
许子丞摇头：“不用删，你把刚才拍的发我吧。”
尹苏恩一下子觉得自己变成助理了，陪明星来旅游，随时记录准备营业。
她小心站起来，本来想给许子丞看拍的照片，却发现他在本子上画着什么。
“你画的是我吗？”尹苏恩不确定地试探，“你还会画画！”最后一句是惊喜。
“嗯，今天抽到的隐藏任务。”他解释道。
“这样啊。”
尹苏恩讪讪一笑，意识到自己终归是莽撞了。
她竟然下意识以为许子丞是因为这里的风景很美，而他们相处得又很和谐，所以他心生情愫，哪怕只有一秒，这也值得暗示他拿起节目里随身携带的日记本，画下她的样子。
他们行至最后一座桥下，船夫说：“你们来的很是时候啊，政府今年增设了新项目，每晚七点会举行烟花表演。”
尹苏恩问道：“烟花表演在哪里看呀？”
夜幕降临，她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船上待了很久了，古镇虽然只有两条街，但比尹苏恩想象到的要大好多。
船夫说，烟花哪里都看得见，但有视野好坏的区分，南边的人民广场空旷但人多。
船夫给他们搁到中间地带，他们下了船，尹苏恩兀自跟着人流往人民广场方向走。
许子丞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他跟在后面回忆下午的一切反常，脑子飞速转动，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前面她的背影。
所以当尹苏恩没忍住转头看的时候，视线捕捉到的是许子丞略显憔悴的脸。
许子丞的眼睛被这些天野蛮生长的刘海遮住，就算直视也有碎发摆弄在山根，这大概是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罪魁祸首。
尹苏恩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去许子丞住的公寓，他就是这副样子，身上很多伤颓废坐在碎盘子上，那时候头发还没这么长，但是他低着头，不太愿意让人看到他的狼狈模样。
而现在呢，他就站在那里，几个小时前还在岁月静好的船上画画，现在立在人群间，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
尹苏恩被这个想法吓到，一瞬间唾弃自己，为什么总是圣母心泛滥，觉得眼前这个人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他是千万人追捧的明星，亦是被互联网加冕的歌神。
许子丞快步走上来，尹苏恩便做好了准备，敞开心扉地仰视他，不料两人随时开口。
“你，你先说吧。”许子丞竟然结巴了。
尹苏恩别过头看了眼墨黑的湖水，不习惯直视他的眼睛，说：“我不理你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许子丞，你别紧张。”
她没想哭的，可终究是没忍住，眼眶泛红，转身向前走。
按理来说，今天是她录节目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和许子丞玩了她心心念念的密室逃脱，也算是弥补了这两年的遗憾。发现这座古镇，对o市有了小小的改观。
尹苏恩发现自己其实也可以尝试爱上这座城市。
可是为什么呢，在那些热情当地人的夸赞之下，她渐渐感觉到窒息。
就像是一根喉咙里隐匿很久的刺，当她感受到真正的悸动时，比欣喜更早来的是戳破的爆浆，灌满干涩的喉咙。
血腥味。
时刻提醒她冲动是魔鬼，其他都是错觉。
也就在这一瞬间，尹苏恩想明白了她为什么哭，是她天生的对离别的预示。小时候尹丽要出差，尹苏恩会提前三天偷偷藏在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柚子和谢唯只是正常地参加一档恋爱综艺，节目录制之后，他们会一起坐飞机回到他们的城市，生活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可她和许子丞的相遇本就源于一场错误。
节目录制结束，他们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他做回大明星，或是如履薄冰，或是星光璀璨，这些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梦是什么？梦要醒了，就别多想。
尹苏恩越想越激动，胡乱擦眼泪，步履加快，暗骂摄影大哥怎么还在拍。
“你别哭啊。”
许子丞跟在她身后，尹苏恩倒是希望有人骂醒她，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情况越来越糟，许子丞不知所措。他眼眸忽明忽暗，最后走到尹苏恩面前，看她肩膀颤抖，他便轻轻拍抚她的背。
“对不起……”他说，声音被揉进一声巨大的鸣响，抬头看，是一团金色的烟花，将他们笼罩在平凡的大地。
许子丞一把拉住她，说：“跟我来。”
“去哪。”她声音闷闷的，带点扭捏。
“能完整看见烟花的地方。”
他们来到入口处，尹苏恩被拉着往前走，这才发现破败之间有一座钟楼，门前的字苍劲有力：鸿雁飞塔。他们匆忙踩在咯吱响的楼梯，爬到三层，到了一个露天看台。
“这里没什么人，而且视野很好。”
许子丞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只注意到她湿润的眼睛倒映着相继绽放的花火。
许子丞的心脏总是在这时漏跳一拍。
他想说今天下午在南边的湖船上，他是因为偷偷画她被抓包，情急之下才拿节目组的隐藏任务当作幌子。
他在船上写最后一天日记的时候，忽然想起密室逃脱解出来的密码，那句诗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一抬头，便看见她静静盯着湖水。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许子丞在套路和试探中反复琢磨，他也不确定，尹苏恩对他的感情除了愧疚还有什么。
正如昨天的心跳测试，许子丞故意让尹苏恩看到他勾起的嘴角，却在当晚陷入沉思。
他害怕，是黄昏掩藏的脸红，是心跳说的谎。
他也决定，只要尹苏恩有一点点喜欢他，这一次，他便绝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