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封城
东突厥大体上以金山（今阿尔泰山脉）为界，与西突厥划分汗国原来的疆域。但是，随着两国势力的消长，所辖范围也时有伸缩。在东突厥汗国内，突厥分布在南部，铁勒诸部则在北方。强盛时势力范围囊括阿尔泰山到大兴安岭之间的整个蒙古高原及贝加尔湖地区。
入冬以来，突厥也经历了连续的大雪天气，跟长安城一样，今年注定是大灾之年。进入正月，草原上已经基本被大雪覆盖，牛羊再也无法在地上找到食物，牧民们储存的干草，也不敢放量给牛羊食用，陆续有牛羊被冻死。万般无奈下，牧民们只好忍痛宰杀部分牛羊，以节省食物，让更多的牛羊能活过这个冬天。
可王帐内的颉利可汗，小日子过得却很惬意，仗着渭水之盟时，李世民赔偿的巨额财富和物资。颉利可汗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每天都与自己的女人饮酒作乐。要不就是摔跤、角力等各种嬉戏。
本来突厥民风淳厚，政令质略。及至颉利可汗重用汉人赵德言，此人作威作福，变更旧俗，政令繁苛，国人开始不满。颉利又信任中亚来的胡人，而疏远本族人。胡人贪婪，反复无常。颉利连年用兵入寇唐朝边境，属民连年征战不堪其苦。又遭逢大雪，牲畜多有冻饿致死的，人民又冷又饿，伤病员明显增多。颉利却因属民上缴赋税的减少，加重盘剥属部。这种种原因引起内外离心，许多属部背叛，突厥的兵力也严重削弱。
这年冬天的大雪，使得各个部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牲畜也是大批量的冻死饿死。各部族纷纷向可汗求助，可一直得不到回应。再加上颉利好战，多年的战争，一直都是征召各部族的青壮，部族内部也多有怨恨之声。
于是，在多种因素的驱使下，贞观元年，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叛离突厥，不在受颉利的约束。颉利大怒，遂指派突利可汗带兵前往征讨。没想到，几仗下来，突利却被打得大败而回。颉利大怒，将突利囚禁起来，想起这事就去抽突利几鞭子，酒喝多了又去把突利抽一顿。突利可汗与颉利可汗本就不和，渭水之时突利的消极，并率先带领自己的部族后撤，也是颉利匆忙与李世民签约的一个诱因。突利可汗因而对颉利可汗更加怨恨，仇恨的因子渐渐萌芽。
颉利遂派遣部族，以游击形式再次犯唐，绕过唐军把守的城池、军寨、堡垒，偷袭唐朝的城镇、村庄。大唐边境一时之间，烽烟四起，多处村寨被突厥洗劫一空，村民被屠戮殆尽。虽然李琪早就提示过，要注意突厥犯边，但这次突厥没有打大城市的主意，只是对一些偏远的村庄动手。大唐边军一时间疲于奔命，四处救火。
边疆军报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日夜不停的送往京城。这时的长安城里，人们正谈论着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粮店打砸和遍布全城的斗殴事件，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热烈的谈资。
运气好的人，今天买到了米，正精打细算的为家人做着晚饭，努力为明天留出一些口粮。没买到米的人家，锅里熬着各式各样的替代品，心里祈祷着明天能有个好运气。长安城中，被氏族好不容易挑拨起来的怨气，在抽奖的刺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个粮店100名的幸运者，使大家都看到了希望。甚至于，一夜之间道士成了最抢手的职业，有人拿着家里仅有的食物银钱，向道士请教抽奖的秘诀。连李淳风都被吓得呆在钦天监，不敢回府了。
又是一天清晨，人们就像早就约好了的一样，早早地就在了各坊自家门口，等着晨鼓的敲响。从朝堂传来的鼓声刚刚响起，人们就进入了冲刺准备，一听到本坊的鼓声，人们就像潮汐般的涌向粮店。不用人维持，人们居然在段时间内，就神奇的排好了队伍，等着粮店开门。
一个时辰后，粮店终于在大家的期盼中，缓缓打开了大门。没有多余的废话，抽奖立刻就展开了，人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抽中的人兴高采烈的进到店内，以三十文的价格购买着今天的份额。没抽到的，也没有怨言，转身就快速离去，前往别的粮店排队碰运气去了。
住在大安坊的周霁月，是坊里的私塾先生，今天为了陪妻子回娘家，给私塾里的学生们都放了假。一早，妻子吴氏抱着一岁的孩子，手里挽着包袱，在周霁月的搀扶下坐进了马车里。周霁月骑上家中的老驴，老仆赶着马车，就向安化门行来。大安坊就在安化门旁边，出了坊门就可以看见安化门。
一路上周霁月碰上了好几个熟人“张家二哥，你不是今天要去洛阳吗？怎么没去？”
“别提了，今天城门官说不让出城，这不我只好回来了。周先生这是要去丈人家啊！”
“对呀！今天儿子周岁，这不贱内想家了，就陪着去找丈人讨杯酒喝。”
“先生今天恐怕是去不了了，城门加了岗，还加了当值军官，说是三天内禁止出城。”
“怎么会这样，对了，张家二哥，门口贴告示了吗？”周霁月是读书人，相信文字总比相信传话要多一些。
“贴了，贴了，我又不识字，看不懂，都是城门官说的。”
“好的，谢谢二哥，我去看看去。”周霁月辞别张家二哥，来到夫人车旁“夫人，有传城门有禁令，城中人等不得出城。夫人且慢行，为夫先行一步去看看告示，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
“好的，夫君一切小心。”车内传出吴氏温柔的叮嘱声。
告示下已经站了好几个人，都是大安坊和旁边坊的居民，众人拥挤在告示下指指点点，可就是没有一人认识字。
“周先生来了，快帮大伙看看这告示上写了些什么，怎么就不让出城了。”
“好好，待我看看，再与大家分说。”周霁月挤进人群，定睛仔细观看告示。
良久，周霁月转身对身后众人拱了拱手“诸位，今天大家怕是真的不能出城了，这是门下省发出的高相爷的命令。说是昨天城内发生大规模的打架斗殴，以及打砸粮店的恶性事件，为了缉捕逃犯，还长安城朗朗乾坤，高相爷决定封城三日，以便全力搜捕。”
“这打个架就要封城，至于吗？这长安城哪天没有打架的事儿啊！”
“就是，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又不是什么大案子。”
“算了，诸位，我这就回家去了，反正出城也没什么大事！诸位，再会了。”
告示下的人们有所不满，但还是各自分散，去忙别的去了。周霁月来到马车前“夫人，出不去了，我们快回去。”
“夫君何故如此着急，娘家又不远，今天去不了，我们换一天去就是了。”
“夫人有所不知，这封闭城门，只需长安县衙即可。可这份告示却是出自门下省，且注明了是尊高相爷的谕令。告示没有这么写的，这肯定是有大事发生，我们还是快快回转，莫要惹祸上身。”
“一切听从夫君做主！”
时至中午，被各个城门挡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大家心有不快。但忙碌的生活，使得人们没有那么多的闲暇，去琢磨城门封闭的真正原因。不过，总有那么一些穷极无聊之人，以传话为乐趣，以夸大为本事，以扭曲为才能。一时间长安城内传的是沸沸扬扬，有说打架打死人了的；有说其实是城里进了个采花大盗，专采年轻貌美的单身女子；还有说有突厥细作混进了京城，朝廷正在竭力捕拿。一直到净街鼓响起，人们才停止了议论，纷纷向家中走去，直到巡街武侯走上街面，长安城才彻底安静下来。
传言传到了氏族的耳朵里，马上引起了王魁的高度重视，马上差人将老七从平康里叫了回来。
“老七，街面上的事听说了吗？”
“大哥，什么事啊？”老七被从温柔乡里喊出来，正一肚子不满呢。
“就是封闭城门的事。”
“知道啊！不就是要抓打架的人吗？让他们抓好了，最多不过是使点小钱，把人捞出来就是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泡在女人堆里，好好想想，做点正事！”王魁对这个弟弟也是无奈得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有什么好想的，抓人就让他们抓呗！正事也在做呀！找人的已经派出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你个糊涂蛋，城里的传言，你不觉得正是我们可以好好利用的吗？”
“利用？怎么利用！”老七一时之间还转不过这个弯来。
“那你觉得朝廷封城门，是为什么？”
“抓人叻！”
“抓人为什么不是县衙出告示，要门下省出呢？为什么高相还要署名呢？”
“因为……！我不知道，大哥有话就直说。你们文人那一套我玩不了。”
“那你觉得会不会是朝廷已经没粮了，又不想消息传出去呢？”
“这个……，或许吧！”
“在或者，会不会是怕城内的居民，出城去抢夺灾民的救济粮呢？”
“这我哪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就把话传出去啊！”
“啊什么啊！快去呀！好好安排一下，明天争取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封城！这是谁送上来的枕头啊！哈哈……！”王魁是真的开心了，正不知道怎么破抽奖的局呢！这可真是天意啊！
“明白了大哥，我马上去安排。”
次日，和昨天一样，晨鼓响起的一刻，人们有蜂拥至粮店门口排好了队。
“诸位，听说了吗？”粮店开门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排着队聊天已经是人们必备的消遣。
“这位小哥，有什么新的消息？”
“昨天，城门封闭了，不让进出！”
“你这是哪得到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可你们知道为什么封城们吗？”
“不是说要抓打架斗殴的人吗？”
“抓打架的人还用封城？其中另有乾坤！”
“哦！小哥是得到什么新消息了，快与大伙分说一番。”
年轻人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家可不要说出去啊！咱们哪说哪了啊！”
“快说吧！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磨叽。”
年轻人再次看了看四周“我听说啊！朝廷把粮食都用在灾民身上了，现在朝廷拿不出粮食给城里的人。这不就假借粮商之名开了这些粮店，每天一百斤一百斤的吊着大家。”
“不会吧！这么大的朝廷还能没粮食。”
“有啊！当然有。可你不看看城外的灾民有多少，据说都有三十多万了。你自己想想，这些人不吃饭吗？这可都是本来准备给我们的粮食。”
人群一下子陷入了安静，没有人在说话，年轻人也适时的闭上了嘴。
“这位小哥说的不错，这灾民多吃一口，我等就要少吃一口。这段时间大家见到有运粮队进城吗？”这时，一名中年人也接上了话头说道。
“再说了，这长安城近三百万人口，每个坊就有两万多人，大家算算，这一个坊每天的消耗就是100多石。这每天一百斤粮，可不就是吊着大家吗？”中年人接着说道。
“这如何是好啊！这我要是一次红球都抽不到，那不就得饿死吗？”
“还没想明白呢？这抽奖就是吊着大家的一根线。”
“这不行，这么下去就是死。我得出去投亲去，刚好我丈人家就在附近的村子。我今天就得出城去。”
“可现在封城，谁也出不去啊！”
“出不去也得出，洛阳是长安的粮仓，我带家人去洛阳住一段时间去。”
人群开始不安分起来，虽然还在等着粮店开门，但人们的心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年轻小哥与中年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默默地低下头，缓缓地退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