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 章 故事中的故事 泣泪
风雪月明，前路漫漫。
颠簸的货车散发着一阵阵让人作呕的柴油味。
林亦依紧抱怀里的热水壶，但还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体温也下降得厉害。
她还想要再喝一瓶偷来的葡萄糖，但一共只有两瓶让她怎么都不敢乱喝。
没有食物补给热量，这么冷的天会要了她的命。
远光灯照着前方，赵盛的半张脸藏在夜色里，毫无情绪，也不见异样。
等货车开出赵家镇，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踩下油门。
他漫不经心地下车，雪花落了一肩头也不在意，大步跨绕到车箱后小溺。
森冷眼神却一直盯着系好防水布的后车箱。
陡然停下的货车，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林亦依。
她抱热水壶的力道更紧，只把内心的害怕全拘在手里，不敢从嘴里发出一丁点声音。
夜过于安静，雪花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清，哗啦啦的水声响就更加明显。
林亦依还没猜到是什么声音，车外就传来一声冷沉沉的嗓音，“下来。”
她被发现了。
林亦依不敢动，心里还抱着侥幸，紧扣着双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不管你想做什么，现在都给我滚下车，等我亲自上车来拖你，今晚你就别想好过。”
赵盛抬手抖了抖，拉好拉链，冷硬面容都是不耐烦，再不吭声他就直接上车收拾人。
外面男人的声音冷得骇人。
林亦依吓得根本就不敢回话，她害怕地紧缩成一团，努力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到了一个地方，遇到的还都是些坏事。
赵盛解开系着绳子的防水布，反手拿出后腰的匕首。
左手把裤包里的手电筒打开，朝里面照射。
货车箱什么位置有什么货，他一清二楚，能藏人的地方就那么几处。
一个翻身动作，男人直接跃上货车箱。
刺眼的光线让林亦依无处遁形，她用左手挡住光线，也顾不得看清他是谁。
赵盛立在她面前，俯看着脚下的一团，嗓音冷淡，“抬起头。”
“……”
林亦依强忍害怕，将自己往暗边挪了些，或许是她的磨蹭让黑夜里的男人不耐烦，他又冷冰冰地掷出一句。
“我叫你抬头！”
她放下遮挡自己的双手，缓缓抬起一双似泣似哀的如水眼眸，迎上那束亮光。
咬紧的嫣红唇瓣，白得通透的右侧脸颊上有几道清晰地红指印，
浓密凌乱长发披散在肩头，纵使一身狼狈也遮掩不住她的明艳娇美。
林亦依轻动了下唇瓣，柔怯怯地开口，“…我，我不是坏人，对不起…我只想坐车离开这……”
她看不清他，只靠声音辨别他的年纪，“你能不能不要赶我下车…”
雪漫无边际地飘洒，风一卷，又冷又寒。
等不到他的回答，林亦依努力睁大的眼里蓄满了泪，这一刻她是害怕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
更加不知道下车以后自己要去哪…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林亦依憋着一口气没呜咽出声，她朝光里伸手，轻轻地攥紧他的裤腿，怕被讨厌踢开，只敢抓住一点点边角。
“…我不想死在雪夜里，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带着哭腔的嗓音里都是恳求，“……你说话好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头顶响起一声轻飘飘地，“好。”
赵盛看清她脸的一瞬间心里是发毛的，月初，村里死的知青和她长得很像，但他很快又分辨出两人的不一样，她的眼神神态是那个林知青没有的。
他本来要赶她下车，可面对她的声泪俱下，他心软了。
听清黑夜里的回答，林亦依的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她慌忙侧过脸拭泪，又嗡声嗡气地道谢。
“谢谢你。”
来回扭转间，藏在怀里的两瓶葡萄糖滚了下来。
明晃晃地落在手电筒光里。
赵盛蓦地轻笑一声，“还真是个偷儿。”
林亦依像被抓了现形，羞耻感让她红了脸，她不敢看他，只低头默不作声地捡起两瓶葡萄糖。
又退缩回黑暗边角处，紧攥手里的仅有。
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见她不再说话，闷不吭声地低着头，赵盛也抿紧了唇，站了一会，转开手电筒几步跳下了后车箱。
雪下个不停，又总不到天明。
夜幕里，只有货车颠簸声与落雪为伴。
林亦依在黑漆漆的车箱里睁着一双清泠泠的眼，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她也没有放松警惕。
过了凌晨，货车停在半道上。
赵盛盖着两床被子在驾驶位闭眼休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力突然格外明锐，窗外的落雪声变得分外吵人。
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瑟缩成一团的她。
他撩开眼看了会雪，估计气温低到零下，怕明早车上多一个冻死的人。
到底是把被子分了一床出去。
林亦依冷得受不了，怀里的热水壶也失去了温度，她不停地活动双手双腿，想变得暖和一些。
可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她太饿了，饿得胃已经没有感觉。
只觉得自己虚弱无力。
男人的再次出现，让林亦依多了生的希望，可摸着一层薄被，那份生机也薄了下去。
“你把被子给我，你盖什么？”
“我还有一床。”
听他说还有被子，林亦依虚虚地笑了下，“被子你拿回去，我用不上。”
“你不冷？”
“”
林亦依怎么好说一床夏天薄被根本不管用，要拿走人家两床？
没立刻赶她下车都算不错了。
她说话有些哆嗦，强撑着嘴硬，“我我不怕冷”
赵盛看她只摸了下被角就缩回手，隐约猜到她的想法，“嫌太薄？”
“这段路夜里开车不好走，你将就凑合一下。
等天亮以后开车到了镇上就好了。”
“一床被子不够御寒，我撑不到天亮以后，给我用也是浪费，除非”
林亦依咬紧发颤地下颚，尽量口齿清楚地说话。
她其实想一鼓作气说出心里的想法，可总觉得难以启齿。
临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一半。
赵盛神色如常，眼里晦暗不明，“那你想怎样？”
“”他明明懂她的欲言又止，却故意不点破后半句话。
摆明想让她主动提。
死与自尊脸面相比，到底是重得多。
林亦依声音轻绵绵地，又吐字清楚，“我能跟你一起盖两床被子吗？”
她需要一个热源温暖她僵硬的身躯，她怀里的热水壶已经彻底凉透。
赵盛微眯着眼，深看她好一会儿才说，“你衣服太脏了。”
一个女同志敢提出跟陌生男人盖同床被子，可见也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开大货车走南闯北的男人，难免遇上一两个女人扯不清楚。
他以前没有过，今晚也许可以试试。
“”
林亦依指尖嵌入掌心，想从他话里不扯去歧意，可他是个男人，让她又不得不防。
她的话没有别的深意，也不想误会他有什么深意。
事情不好戳破，林亦依又小声重复了一次，“天太冷了，我只是想盖着厚实的被子取暖。”
赵盛挑了挑眉峰，瞬间懂她的意思，但心底又不想懂，沉默一会，只不冷不淡道：“你衣服太脏了。”
货车驾驶位后的排座上，两床被子下是背靠背的一男一女。
驾驶位椅背上还搭着沾满大半泥巴的黑色运动服和运动裤。
林亦依本来是困的，现在不敢困了。
僵硬的四肢慢慢变麻木，身体又一点点暖了起来。
女人身上的香味直往鼻息钻，赵盛强忍着没动，多少有些后悔不该让她留下。
他是男人。
可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