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 章 樱桃街旧梦
夜渐深,庭院里的灯荡着柔和的光。
山下海湾传来悠远的轮船鸣笛声。
钟父和钟嘉盛去了楼上书房说话,偏厅只剩下钟家的三位女士。
林亦依假装看不见双胞胎偷溜去了楼上书房。
想着9月份以后的生活,只让他们享受当下的无忧无虑。
钟奶奶和杨莹也是一脸慈爱的当没发现。
不然可就难为两小只一会儿躲盆栽后,一会儿躲窗帘后的往上移位置。
梅姐端上一壶安神茶,依次给三位女主人倒上,又笑着说,“少爷从北边带回来的人参株株根须完整,品相上佳,是难得一见的好货。”
“少爷还请人专门为老太太做了醒神体健丸,下午回来的时候还特意让我们小心拿放。”
小美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瓷瓶搁在钟奶奶的桌边,然后又退回旁边站着 。
钟奶奶笑呵呵地拿起瓷瓶,只拔掉瓶口的木塞就嗅到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清新药香。
不管药效如何,光凭药味就能断定是难得的好东西。
林亦依有意为钟嘉盛表孝心,放下骨瓷杯,笑着道:“我就说回了北边三五天不见他人影,原来是去当了捣药工人,每晚摸黑才回来 ,身上一股子药味。”
“原来是给奶奶制药丸去了。”
她往钟奶奶面前凑了凑,闻了闻小瓷瓶,露出一丝欣喜,“哎呀,真是好闻,他这个人总是一声不吭埋头做事。
要不是梅姐提起,我都还不知道。”
听孙媳妇这样说,钟奶奶笑得更是开怀,“他是个有孝心的,跟他老子一样的性子。”
杨莹以前一直就觉得家里过于安静,丈夫事忙,话也少,婆婆也是个不大出门的性子。
现在多了调皮的双胞胎和会说话的儿媳,家里才像别人家一样热闹。
她拿手帕沾了沾唇角,提起先前的事,“亦依,樱桃街的房子,有一套妈咪帮你简单装修了一下,另一套没动。
那边房子离双胞胎要去的幼儿园比较近,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也方便住一下,你觉得这样安排行吗?”
有这样帮她考虑省事的婆婆,林亦依哪里挑得出毛病,忙不迭地答应,“还是妈做事周全,我都还没想到哪去。”
杨莹正要说双胞胎学琴的事,抬眼就看见儿子提着两小只过来,“哎哟,这是怎么了?”
墨崽和佑佑知道犯了错没吭声,各自拿手抹脸上的茶叶。
钟嘉盛拎着儿子的后脖领,眼底都是严肃和无奈,“打翻了桌上的凉茶壶,泼了一身。”
幸好不是热茶,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钟奶奶心疼小曾孙,忙朝外喊,“芳姐霞姐,带墨崽和佑佑换身衣服。”
林亦依瞥见儿子脸上的茶叶,一个劲地捂嘴偷笑,钟嘉盛看她半点没有当妈的样,嘴角也抿起一抹笑。
等芳姐霞姐把湿漉漉的双胞胎抱走,钟嘉盛也没回楼上,挨着林亦依坐下,听她们说女人间的话题。
说完杨宛婉下个月要生了的事,时间也快到晚上8点。
杨莹和林亦依先回了房。
钟嘉盛散着步的送钟奶奶回花园住宅,新增的路灯下,他把和钱斯年见面的谈话转述给了钟奶奶。
只是怕钟奶奶又受刺激,他又厌恶钱斯年,于是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个语序颠倒。
他跟钱斯年说,钟奶奶后悔嫁给他,后悔没早点离开。
又跟奶奶说,“钱老先生说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会斩断过去和你一起离开。”
事情不能重来,也回不到过去,钟父是恨着钱斯年的,那封信烧成灰都没给钟奶奶。
钟嘉盛也同样厌恶那家人。
钟奶奶的原话是,后悔离开,没有后悔嫁给他。
钱斯年不愧是有雄心大略的人,临到老还是那么清醒又现实,只轻描淡的说了一句遗憾,如果有如果,怎么选都会是他的遗憾。
肩章是他的荣誉,也森冷的让人心寒。
见惯生死,砍头颅如提敝履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后悔没选什么情爱。
……
夜里繁星闪烁,月明皎皎。
不算长的一条小径,是林亦依心头的噩梦。
她想要去接他,又想要努力面对过去的害怕。
林亦依握紧手里的匕首,一个人独自走了过去,不像往常一样开几分钟的轿车匆匆驶过。
一步步往前,几分钟的路程好像格外漫长。
快到拐角处,她碰见了往回走的他。
钟嘉盛低着头看她紧握在胸前的匕首,知道她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再走上这条路。
他没敢说话,怕惊扰走她好不容易才提起的勇气,只牵着她一遍遍往返这条不宽不窄又让人无处可逃的路径。
一遍又一遍。
在亮如白昼的路灯下,林亦依斜斜地仰起脸,露出只在他面前才敢松懈的心墙。
“表哥,我不怕了。”
钟嘉盛稍稍点头,怀着心疼将脆弱易碎的她拘近胸膛,“你本来就不用怕的,我一直都在。”
夜里是搜刮愁绪的时候。
林亦依只把自己点燃,在与他一次次的沉沦中,又一次次重生。
为了攀登一次次高峰,她累到筋疲力竭,最后才沉睡入梦。
……
五月在奔波中度过,休息两日,进入六月。
杨万春在小岛上晒成了杨万夏,黑不溜秋的模样让上岛看情况的钟嘉盛嗤笑连连。
他一脸讨好,表尽十分衷心,“哥,这段时间,我可把所有人都摸得透透的。
除了那个劳什子监工建材商是个滑头,其他人都是卖力做工。”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卖点破泥烂木头,成天吆五喝六的显摆。”
想起自己都没他阔绰排场,恨得咬牙切齿。
钟嘉盛翻看一页页记录册,抬头剔他一眼,又语气平淡道:“他,你不用管,只把偷奸耍滑,祸害事的人给我记好了。
回头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了准话,杨万春又开始谄媚地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晒脱皮的肩脸背都是证据。
袖子卷起又撩下,带了些皮屑。
一阵热风吹过,又卷起到了册子上。
引得钟嘉盛嫌恶地皱眉,抬手把记录册打在桌侧抖上面地脏污。
“行了行了,别娘们唧唧的,边上凉快去,我几下看完还有别的事。”
“……”
杨万春知他脾气暴躁,瞥见他挽起的衣袖下胳膊上的肌肉似乎又粗壮了一圈。
怕挨打,十分知趣的坐旁边拿草帽给他打起了扇子。
小岛上的天气比港市热得多,坐在帐篷里,跟上了蒸笼。
想着即将从吕爵士手里分地皮的事,钟嘉盛心里生起的烦躁才消了些。
他仔细看完记录册,心里有了大致成算,然后才从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木盒丢在桌上。
“里面是我从北边带来的野参,天热,你扯点根须嚼着吃,泡水喝都行。”
钟嘉盛这次在北边收了一大批人参,其中有不少品相不佳,年份又小的添头参。
给出去当人情正好。
一听是人参,杨万春忙撂下草帽,打开木盒子,揭开铺着的两层厚苔藓,差点又涌上热泪。
等听到赵老狗的话,他实在没绷住,“呜呜呜……哥,你咋对我这么好?”
材料商再拽不就是吃饭多打两勺肉,哪里能跟人参比?
杨万春得了关怀,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做事。
非把这寺庙修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
钟嘉盛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说完话,撂开帘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