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从地宫出来, 楚辞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样的出口,宫内其实还有两处, 但知道如何开启地宫方法的人,却只有大楚的继承者。
这是历代帝王传位中最重要的一个内容,这同时也关系到今后子孙后代的退路问题,所以不容马虎。
至于地宫里看守的女侍,那是世代都生活在地下的铁卫,若无意外,几乎终此一生,都不会从地下上来。
把贺星放在地宫,这是楚辞几经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
朝堂的政务耽搁了两天,从地宫出来的楚辞, 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贺星在气他,他知道。
那些话,多半也是假的。
可纵使如此,听着如此疾言厉色的话, 楚辞到底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在屋子里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等到再出现在人前,他却是又恢复到了女帝该有的状态。
没了楚辞在,饿了一天一夜的贺星,并未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宫内的膳食她不仅吃了,她还真的如楚辞说的那样, 在这座地宫里逛了起来。
这里有大大小小六个房间, 六个房间分布的方向并不同,有的甚至要经过一条极长的走廊。她醒来的地方是卧室,布置的算不上奢华, 可卧室该有的一切这里都有,某人先前说的床前的那根绳子,贺星也看到了,但她这会儿并不想拉。
卧室紧挨着的便是浴室。
这里的浴室也不知是怎么修的,浴池比地面高出半个人身,最前面有三个龙头在吐着水,水池里的水当下竟是温的,整个屋子除了浴池外,另还设有一处单独的淋浴处,而另一个角落里,则放着一张软塌,一旁放着一个高大屏风,隔开了水池。
从浴室出来,另一侧有一处小屋子,这里恭房,也就是如厕的地方,不过很显然,此处许久没人用了,以至于放的恭桶上都蒙了尘。
回到卧室,再朝楚辞离开的那扇门走去,过了门便是书房,这里的藏书有许多,甚至大部分涉及的都是前朝的东西,贺星看不大明白,索性先放了一放。
她走过一条极长的走廊,再到下一个屋子时,这里则明显是一处练武的地方,木桩什么的都有,但所有的兵器却都不见了,只剩下放刀叉剑戟的空架子。
这里的东西没有蒙尘,甚至好些木桩都包了浆,说明有人时长在用。
不用想,贺星都能猜到是谁把东西撤了下去。
她嗤笑了一声,懒得再在这间屋子待,转而去了最后一间她能去的屋子——
一间刑房。
刑房的门落了锁,她进不去,里面也没有关押的人,只有一张木板床,和地上散落着的一副脚铐,以及绑人的刑架。
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贺星却是去不了了。
再次回到住的地方,屋内桌上放着的饭菜已经被收了下去,贺星双眸微动,慢慢的坐回了床上。
她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
看着屋内燃着的烛火,贺星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有些陷入了沉思。
晚饭是看守的两名高大个中的其中一位送来的,贺星尝试和这些人套近乎,但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一送完,就退了出去。
贺星眼光瞥见人离开的通道,那儿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这里既是地宫,面积绝对不可能只是她现在看到的这样。某人说地宫是大楚开国先祖为子孙后代所修的避难之处,这下面又点着烛火,空气和水都在流通着,所以,哪怕现在的环境是密封的,都一定有她没有发现的地方。
处理完政务,楚辞又去后宫陪了陪元泽,如今孩子一岁了,已经会在学步车的指导下走路。看着和贺星越发相似的眉眼,楚辞一日的疲惫都少了许多。
然而,到现在为止,贺星都还不知,她有这么个儿子。
这么一想,楚辞的眉头不由得有些忧愁的蹙了蹙。
地宫没有太阳光,贺星并不清楚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好在书房还有水漏刻,可以观察时间。
楚辞约莫辰正三刻的样子再次来到的地宫。
他给贺星带了一些糕点下来。
贺星一个人在下面呆了半日,楚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睡,反而是端坐在桌前,看着从书房里搜刮而来的东西。
楚辞听完手下汇报,知道贺星这一下午乖巧的不像话,略微有些意外。
他进屋时,动静并不小,但贺星并没有抬头,显然是不大想理他。
楚辞坐在贺星对面,瞧人这个反应,他转而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边往外拿一边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每样糕点都给你拿了一点下来,你尝尝,要喜欢哪样,我明日便让宫人们多做一些。”
贺星斜眼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目光很快又放回了自己拿着的书上,头也不抬道:“你当真要这样关我一辈子?”
将最后一叠糕点放下,楚辞顿了一顿,就在贺星以为人这是默认了她的说法的时候,谁曾想楚辞竟然开了口,道:“我也不知道。”
贺星听着这话放下手中的书,有些不耐的拧眉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不敢与你联系,便是怕事情败露之后,无法收尾。”
“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机缘巧合在。”
楚辞哪会不知道贺星在意的是什么,今日人清醒后,他乍一下被贺星的话弄慌了神,包括前面法源寺那次沟通也是,以至于失去了最佳的解释机会。现在,趁着贺星还没对他“恶语”相向,他便抓紧这个机会解释道:“离开你前几个月时,我的确是以为,你会将我很快放下或忘记。”
“那会儿你眼睛看不见,我也不好予你写信。”
“后来你揭下了皇榜和布政使司合作,很快就离开了大楚,越地和大楚相隔甚远,我一不确定你那会儿是否心底还有我,二也是因着距离亦不可能再写信给你诀别。”
“我的确有派人至你身旁帮你,可自你进入越地后不久,我便收到了信息,说你已经身亡。”
“为此,我还特意派了人前往越地,替你报仇。”
这点倒是能和贺星经历的事对得上。
当初她在越地参与越地皇室内斗,为此不惜死遁,那往后的两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也就在那会儿,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突然暴毙死在了家中,无形中算是帮了贺星大忙。
若楚辞所言不虚,那那会儿那人的死,竟是楚辞的功劳。
不过,即便如此,贺星听到这,脸上的反应也很平淡。
“我记得收到你已故的信是四月,我派在你身边的人,从那之后也没了信息,我以为你不在了,所以没再刻意留意你的信息。以至于再次得到你的消息,竟是去年年底,明州城上报年表的时候。”
“为了确认那人是你,我在年前又让人去了躺明州城,收集你的情况。”
“可还没等我收到回信,你便来了长安,与我再次相遇。”
这些话,楚辞说的很慢,也很无奈。
“我并非是存心要你等我两年,长安再遇后,我知你还在找我时,也曾吩咐人,去破坏你的线索,试图让你死心。”
解释过,总好过没有解释。
贺星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正色了起来,她看着楚辞,冷声问道:“你派在我身边帮忙的人是谁?”
楚辞微微一愣,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回道:“是子时”
贺星听到这冷笑了一声,“所以,当初在明州城,你又骗了我?”
越是狡辩,看起来越是无力,更何况,这本也是事实。
楚辞没有辩驳,默认了贺星的话。
贺星真真是气笑了,“女帝陛下,既然你已将我关到这里,今夜也就之前的事翻出来重谈了,你之前还骗了我什么,不如这里一次性说清楚?”
元泽的事,属于骗么
这个念头一起,瞬间就被楚辞打消了。
他不能让贺星知道,两人的第一次,有他算计的成分在里面。
若不然,贺星不仅会觉得他不信她,还会觉得他压根就不喜欢她。
这绝不是楚辞现在想看到的局面。
他紧了紧自己桌下的手,“我对你的感情做不得假,之前的事,的确是我隐瞒了你,可今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贺星并不领情,她缓缓站了起身,只听她冷声说道:“你对我的感情做不得假的表现,就是囚禁我一辈子?”
说话间,贺星有些失望的往后退了两步,“那女帝陛下的这感情,还真的是让人望而生畏啊。”
“不是。”楚辞着急的拉住了贺星的手,“我只是不想放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贺星拂开了楚辞的手,她冷眼看着他,“你只要囚禁我一日,我便一日都不会原谅你。”
楚辞被贺星的这个眼神看的身子僵了一僵,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的,可到了如今,楚辞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嗓子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最后只能落寞的转身,步伐看起来有些不稳的朝屋外走去。
他不会放手的。
绝对不会。
贺星放完狠话,目送着楚辞来了又离开。
她心情烦躁的重新坐回了位子上,一时之间,看哪哪儿都不顺眼。
她对楚辞倒不是没情,只是两人注定不是一类人,与其继续纠缠下去,不如她自己先做个了断。
只是
这事想起来不难,可真要做的话
贺星看了眼自己手腕的雕花银镯,渐渐陷入了沉思。
两个人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彼此的追求和理念。
三次沟通,次次皆是不欢而散,楚辞重新回到寝宫后,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
若两人没有再见,他尚且能压抑自己对人的感情,可现在,楚辞才惊觉,他对贺星的喜欢,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第二日一大早,早朝如期举行,楚辞并未因自己的原因而休朝。
到了中午,安叔本在后宫带着小皇子,可小皇子在花园看到了一朵好看的花,硬闹着要见母皇,安叔没法,只能将小皇子抱到了楚辞跟前。
楚辞将孩子抱进怀里。
一岁多的孩子,已经有了些重量,这孩子一见他就笑,甚至有些口齿不清的叫了声“娘”,可把周围伺候的人开心坏了。
“陛下,小殿下他会叫人了!”
楚辞这也是第一次听到元泽叫人,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高兴的“嗯”了一声,“走,元泽,今日和母皇一起用饭去。”
元泽开心的嗯嗯呀呀应了两声,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贺星仅仅只在这地宫里呆了一天,就已经有些发霉了。
她没有什么娱乐,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个情况,直接加速了她想要快些离开此处的想法。
好在她也并不是什么法子都没有。
她在越地能假死一次,在大楚也能假死第二次,甚至这药现在就被她带在身上,只是外面无人接应,若是假死,一个不甚,就容易真的玩完,不到万全的时候,贺星暂时不能用这个法子。
她无聊极了,此处唯一能让她消遣的,也就是那一屋子她看不大懂的古籍,她这日在书房翻箱倒柜,也没人阻拦,不过半日,这里就被她翻的一地都是书了。
此间她正坐在书堆里找有没有自己能看懂又有用的东西,身后传来动静,贺星只当是楚辞来了,她不想看他,便没转过头去,结果没等多久,她的背后就突然被一个小小的东西贴了上来。
贺星吓了一跳,连忙转过了头。
这不转头不打紧,一转头看着是个小孩子,贺星当场就懵了。
小孩太小,走路还不稳,本来贴在贺星背上,贺星一转身,他身子不稳当即就要摔倒,贺星连忙将其扶住的同时,也抬头看向了前方不远处的某人质问道:“你带个孩子来做什么?”
楚辞没有说话,只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身前的两人。
元泽刚学会说话,现如今见谁都会吱吱呀呀叫上两声,还别说眼前这位,他一见就喜欢,大人间的氛围他察觉不到,此间双手一握住贺星的手指,他就奶里奶气的唤了声“娘”。
贺星本就揽着孩子,一听人这么说,她低头看去,四目相对,看着元泽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她顿时就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