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人在城在
苏杲本想用假千帆一举将千家军剿灭，结果没有如他所愿，他们退回城内后就闭城不出，南宫澂也不知是死是活。后来他又攻了两次城门，都被如飞蝗的矢石逼退，不过在城墙上他并没有见到南宫澂，只是见到他们两个人的跟班。
两个跟班都能阻止他们攻城，他更加气愤，后悔当时没杀了他们，让他们回到城内，不然的话他早就已经打到丞国京城了。
就在他为了攻城心急如焚时，原野却狼狈的出现了。告诉他不但苏昶没杀成，就连千帆也有了解药，更可恶的是南宫澂居然到了天乌城救了他们。现在他们都活着，肯定就会马上回来，形势对他们来说太不利了。苏杲气得将原野踢了几脚，又摔了茶具，将桌子都打烂了。发了一顿怒火后，苏杲决定作最后的反击。
对原野说道：“如今他们活着，那么他们就会回来，我若弃此回京，到时父皇那个老东西也饶不了我，而千家军又来追我，我就会腹背受敌。如果我将千家军灭了，就算他们回来没了军队，就那几个人还能翻多大的浪？届时我再回京夺权，苏昶无兵也奈何不了我，所以这一战我必须要打赢。”
“对，将军，只有我们赢了这场战争，就还有希望，末将但凭吩咐。”
“眼下我攻了几次也没攻进去，看来只有下狠心了。你速去找些百姓过来，越多越好，然后再吩咐士兵扎些稻草人。”
“末将不懂，将军要这些干嘛？”
“你只管照做就行了，我自有用处。”
原野为难，思虑了一会儿，道：“稻草人好说，可是百姓从哪找，冺州城我们又进不去，就算进去了，那里的百姓早就被我们杀了。”
苏杲怒道：“没有丞国百姓那就找济国百姓，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不分男女老少给我弄过来，我打赢了战争也是为他们来开疆扩土，他们理应为我做事。”
“是，我这就去找，尽快找来。”
留给苏杲的时间不多，所以他们尽快找了两三千百姓扎好稻草人后连夜出发来到冺州城城下，城墙上的千家军见苏杲又来攻城，马上将消息报给千帜。
千帜众人上了城墙看到对方举着火把，鼓噪而行。今夜月色被隐，没有亮光，此刻密密麻麻的火龙铺设在城下，像一团团鬼火。苏杲如此急着攻城，怕是有所变故。
苏杲一声令下，士兵们往前走去，随后千帜就看到一团团黑影向前飞来，千帜急道：“快，将他们射退。”
一支支利箭如飞蝗一般扑了出去，与此同时士兵们也抱着石头扔了下去，他们看不清楚下面，只得凭着感觉来发射。如此这般矢石俱下斗了一个时辰，赤焰感觉不对，随即吩咐士兵停了下来。
千帜疑道：“为什么要停下？”
赤焰皱眉道：“这么久了，你可曾听到过有一声惨叫，按理说这么多矢石多少都会打着一些人，可是我们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听到。”
千帜这才惊觉，他们确实没有听到惨叫声，遂叫弓箭手将箭头裹上火油再射出去，带火油的箭支“咻”地一声飞了出去，射在城下的黑影上。“嘭”地一声，瞬间燃了起来，大火将整个城下照得通明一片，这时他们才看清，原来那些黑影不是真正的士兵，而是士兵扔过来的稻草人，因为夜色太深，看不清楚，当成士兵来射了。
千帜骂道：“阴险小人，想以此来将我们的箭支射完。”
苏杲见他们识破诡计，以手示意原野进行第二个计划。千帜和赤焰在城墙上趁着这把大火看到原野和士兵们驱赶着一群人往前走，这些人哭喊不停被士兵一个个粗鲁地鞭打前进，待他们近前一点时，千帜这才清楚，这些人居然是普通百姓。
这下千家军全部都看清楚了，被驱赶的人有的是佝偻着身子的老翁老妪，有些是年轻男子，还有些是妇人，更有一些孩子走在里面，年幼的孩子则被一些妇人或是老妪抱着。密密麻麻由中间向两边排开，惊恐万状。他们全都凄厉地哭了出来，只要停下脚步就会被士兵们鞭打。
苏杲得意大笑，喊道：“你们不是要射箭吗？射啊，这里有最好的活靶，你们若是不射的话，那么他们就要为我攻城了。”
千帜一拳打在城墙上，怒道：“卑鄙，竟然用百姓来做他们攻城的先锋。”
赤焰道：“如果我们射箭逼退他们，那么死的全是百姓，如果不射，他们过了这道屏障，就会攻打进来，我们能否抵住？”
吕将军鄙视道：“这些全是济国的百姓，苏杲简直疯了，连自己人都杀。”
施将军小心问道：“我们怎么办？要么就不管了？”
杨将军和攸将军齐道：“不行，虽然是济国百姓，可是两国交战怎么能残杀百姓呢？”
吕将军道：“不知道怎么办，杀了他们我们也许就能保住，不杀他们，待他们攻进城，死的就是我们了，而且他也杀了我们那么多百姓。”
施将军道：“话虽没错，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四人齐刷刷地看向千帜，希望她能拿个主意，再犹豫下去就失去机会了。千帜不去看这些百姓，可是他们的哭喊像追魂一样传进她的耳里。她看了看赤焰，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赤焰道：“你不要问我，我是暗卫，我做事从来不问情义，只问利益，所以我无法给你意见。”
千帜又问道：“四位将军，你们说怎么办？”
四人沉默半响，齐道：“全听将军吩咐。”
千帜从来没有此刻这么绝望过，她想问赤焰，可是赤焰自己一手的鲜血又怎能给出意见？四位将军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们承担不了这份重任。可是她呢，她又能承担吗？
杀了他们，冺州城也许会保下，不杀他们，苏杲赢了就会南下，到时死的何止是这几千个百姓？活百人而死一人，谁能做到那么坦荡？谁又能在以后的日子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这是血淋淋的人命，她能承担起来吗？若是小姐在，她会如何做，是杀吗？还是不杀？如果放了他们，她就是丞国的罪人，千家军的罪人，她以后看着死在她面前的丞国百姓，她能做到不后悔吗？
千帜口问心，心问口，问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答案，心里无比悲凉。她想着跟随小姐以来，她们上虎驼山剿匪时，小姐为了不抛下柏小姐和她的士兵，选择与他们同生死的那份悲壮；又想到与宁国作战时，为了还漆将军那份善待百姓的恩义，她选择几次放了他们。
当时她做这些决定时，又是否考虑过后果？是不是哪怕明知以后也许会后悔，她也不要当时就后悔呢？千勇将军的仁勇，让他也因此而丧命，他后悔过吗？如果再来一次，他是选择反还是选择自杀？
赤焰打断了她的沉思，急道：“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千帜看了看越来越近的百姓，咬了下牙，狠下心问道：“你们怕死吗？”
众人齐道：“不怕！”
“好，既然如此，从你们身上撕下一条白练绑在头盔上，以此来区分自己人，也是给自己戴孝。我们开城门，放百姓们进来，我们出城去杀，杀一个抵一命，杀一双赚一命，用我们的尸体堆起来堵住济军南下的路，你们愿意吗？”
“愿意！愿意！”千家军山呼。
“人在城在，人亡城也在。”千帜双眼通红，悲壮地大声嘶吼，她知道如果小姐在这里也会支持她这么做的，不管如何，她都不后悔。
千家军个个痛哭起来，齐呼：“人在城在，人亡城也在。”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死战，从此刻起，他们已是死人，他们要用这份悲壮来守护丞国的山河，纵使白骨皑皑又如何呢？因为他们是千家军！
苏杲听到他们的嘶喊，露出阴狠的笑，千家军自诩仁义，不过是傻子一个，只要他们出了城，他定要他们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
“哐”……沉重的开门声响起，门开处，千帜骑着大马带领众将士出了城门，他们的头上全都绑着白练，抱着必死的心冲了出来。
千帜大声喊道：“百姓们快点进城去！”
听她吼完，这些哭喊的人也不顾鞭打疯了一样地往城门跑去，年老体弱的被人海挤倒，活活踩死。济军见他们出来了，也就不再追赶百姓，退回列阵。
苏杲指着冲出来的千家军，道：“给我杀，有胆敢退缩放走一个敌人者，格杀勿论！”
喊杀声、擂鼓声响彻夜空，战火通明，旌旗摇曳，刀枪如虎啸，剑气划天宇。济军害怕苏杲的残暴拼死厮杀，千家军抵死相抗，每个士兵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死对方，直到力竭而亡，因为他们没有结束，只有死亡！
千帜与原野对抗，她的武功虽比千帆逊一点，倒也能够与原野相抗衡。而赤焰对战苏杲，就没那么轻松了，苏杲本就强大，就连南宫澂和千帆也不得不小心应付，十几个回合下来，赤焰明显有点吃力了，他是心志坚硬之人，尽管受了伤仍然在尽力抵抗。
要说世上最黑暗的时候莫过于黎明前的那片漆黑，晓月潜朝阳隐，星光银汉皆寂寞，更别说今夜本身是个无月夜。
晨风起宿雾散，黑暗过后终于迎来一点曙光，慢慢的红轮升，野草晞，只见地上躺着无数的尸体，血成渠尸如蚁，旌旗倒地，战马败卧，噪鼓哀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