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鹫翎郎转移药贩家属 鸿胪寺阻滞外商入关
平五六这些人借助铁鹞子门的力量狠狠拉了牛寅一刀,并在鹫翎郎的掩护下,逃出了岷归集。牛寅长期把持岷归集药市,已经把岷归集药市的生态搞得极其恶劣了,继续在岷归集生活,最后逃不了一死,反抗牛寅最后也没有好下场。幸亏半道上出来亓颂氏这么伙人,她们带着强大的势力和深厚的资金,想要黑吃黑,搞掉牛寅,这不是个什么好事儿,但她却给平五六这些药贩子黑暗压抑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光明,不管他们两家谁会胜出,不管岷归集药市的买卖之后能不能做了,都给平五六这些人带来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只要抓住这次机会,他们这辈子都不做药材生意,赚到的钱也够他们后半辈子的吃喝了。这些平时勾心斗角的药贩子这次出奇的团结配合,完成了第一波的撤退。
第二波交易是在德泰茶楼,由常七爷主持,交银票,到镇外取货的事都进行的很顺利。但牛寅的眼线回报,昨天交易的药贩们都凭空消失了的时候,牛寅咬牙切齿地说:“不能叫他们跑了!倘若他们都跑了,我以后吃谁去!”因此,在第二次交易后,牛寅调拨了十个混混跟踪了常七爷等人。
亓颂氏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了,她调用的鹫翎郎专处理这些勾当。第二批药贩子聚集在常七爷家,准备等天色晚一些离开。鹫翎郎在接他们之前,就悄悄地粘上这些混混了,混混们跟踪着药贩子和他们的家属,他们却没想到,自己身后也跟着人呢。
这些混混见所有人都进了常七爷家,就在常七爷家前后门打溜溜,或者闲谈,或者吃零食,只等着天黑之后翻墙越脊,动手作案。鹫翎郎趁这个功夫,悄默声地把这些人隔开,一个个清除掉了。
你看一个混混甲正蹲在常七爷家对面的一户人家门口的如意踏跺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里面是他刚从烤鸡店买来的半只烧鸡。
混混甲也不容易,一年多了,他没见荤腥,这次有了差事,得了赏钱,他第一时间就是去买了梦寐以求的傅家烧鸡。对着油汪汪的烧鸡,混混就像流氓遇到落单的女人一样,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在充分嗅赏了烧鸡的香气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对着最肥厚的鸡腿,一嘴咬了上去,顿时一股油亮浓稠的汁水从他嘴角流了下来,顺着脖子淌进了衣领,顺着手腕流进了袖口。他浑然不顾地继续咬下去,第一口还没咬下来,他口能觉得咬小了,不能满足满口欲塞的要求,紧接着又狠狠咬了一口。他贪婪地咀嚼着鸡腿肉,牙齿挤压着腿肉里的汁水,顺着喉咙流淌进他久未滋润的喉咙,给他带来的极大的满足。他咬的太多了,鸡腿肉咀嚼之后,体积膨胀,他干瘦的腮皮都被撑的发亮。随着汁水流入他的喉咙,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着街对面抠着耳朵的,提携他的另外一个混混乙,举了举烧鸡,示意他也来一口。对面的混混乙抬了抬手,叫他自己吃就好。他平常跟着牛寅混,烧鸡这种寻常饮食不算什么。要不是牛寅急用人,他也不会找混混甲的,这货忒没出息,一领了钱,就拿来买吃的。
混混甲见混混乙叫自己吃,就放心了,用力咽下还没嚼烂的鸡腿肉,又狠狠咬了一口,神情满意地环视着四周。半只烧鸡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是这世界的王了,这如意踏跺就是他的昆仑宝座。
此时,一辆马车赶来,路过了混混甲的面前。混混甲忙用袖子护住自己的烧鸡,免得扬起的灰尘沾染了它。混混甲正待开口叫骂,马车中“噌”的一下,窜出一根绳索,卷住混混甲的脖子,混混甲还没等出声,就被拖进了马车厢内。混混视若珍宝的半只烧鸡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鹫翎郎的手脚也干净,没有发出半点异响。等马车转过街角,路对面的混混乙抬头弹手指甲里的耳垢时,才发现混混甲不见了。“烂泥扶不上墙!才让你等多会儿,又跑哪去了?这种臭德行,看我下次再找你的!饿死你个吊草的。”混混乙以为混混甲擅离职守了,兀自咒骂着混混甲。
忽地,他看见了滚到如意踏跺下的半只烧鸡,顿时打了个激灵,“不好!”他暗叫道,正要往前去查看,忽觉得脑后一阵刺痛,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其他混混也都是如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街上。
撤退计划要提前,亓颂氏传来了命令,这些混混会隔一段时间,派人回去汇报监视情况,如果到时不汇报,必定会惊动牛寅,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牛寅等人现在已经去第二处提货地——王乔崮村,即便天不黑,他们也没有人手,阻挡常七爷等人撤退的。还有,牛寅既然留心药贩子撤退的事了,明天交易药材的药贩子和家眷也不能继续留在岷归集了,要今天一起走。
牛寅等人回来之后,迟迟没有回报监视情况,立刻派人去常七爷家查看,果然是人去楼空,人影不见一个,就连明天要与自己交易的葛同印也行踪不明。好在两批货都到手了,而且这些药贩子也没有在药材质量上做什么手脚,那些药贩子就是拿着剩下的货,也不能做什么文章,收药材的只说一下收一百五十万斤,也没有说收一百五十万斤上等货色,即便价格稍微低一点,眼下手中的货足够交差,让自己大赚一笔了。这些药贩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迟早要收拾他们的。
第二天,牛寅来到了交易的杏林春酒店,那葛同印并没有失约,他已经早早在酒店里安排了雅间,等在那里了,只不过这次不只有葛同印一个人。
牛寅坐下之后,对葛同印说:“这位是……?”
葛同印对牛寅一直非常恭敬,甚至有些怕他,其实不是最后一天煞尾的人选,不过其他人都不想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毕竟今天交了所有的货,就没有什么好制约牛寅的了,难保他不翻脸,使出什么下流手段。没有办法,亓颂氏只能把鹫翎郎头领摩羯磨安排给他,叫他和葛同印一起来会牛寅。摩羯磨原是大食商人之后,被愍家俘虏为奴隶,后编在鹫翎郎中听用,虽然升为首领,身份依然是奴隶。
牛寅虽然也见过外国商人,但打交道的主要是黄皮的五地药商,对摩羯磨这样白皮长相的人还是有些顾忌,这与官家对胡商的态度有很大关系。胡商每每带来奇珍异宝,这些所谓的奇珍异宝,比如香料、宝石、地毯、玻璃器,在胡地不过寻常之物,为何运到汉地就那么昂贵呢?问题并不在胡商,胡商千里迢迢运送货物来,运费是一方面,到了汉地价格肯定比在本国贵一些,或者五六倍,或者十几倍。可这些货物在隆宁省与胡人交割之后,在汉地流通时的价格往往要贵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都有。为何会如此?就在朝中有人特意推崇胡货,礼遇胡人,使其高于汉人一等,让所有的人对胡人有仰望羡慕之意,想要拥有胡货时,便可将在关口处收买的胡货高价卖出了。如此每年在关口收买的胡货可以赚到相当可观的利润,用来充实内帑,这应该相当于早期的奢侈品税。
鉴于一贯的礼敬胡人的习俗,牛寅见了身为奴隶的摩羯磨,他也十分的客气。
葛同印看出牛寅的拘束了,他正好顺势而说:“牛老大,跟您说实话啊,这些年我做药材,没少赔钱,拉了一腚饥荒,今年实在没有钱再做了。这位是大食商队首领摩羯磨大人,是今年春在敦煌时有幸遇到的,借给了我收药的本钱,今年才能继续干下去。这不要到了还钱的时候,人家过来收账了,这买卖说到底,还是人家摩羯磨大人的。”
牛寅听着话,就有些脑仁疼,怎么今年都遇上些这种人?单对葛同印,牛寅觉得好欺负,还打算欺负欺负他,比如找借口说他货不好,或说自己今天钱不凑手,少给他些银子,拿捏拿捏他,可他今天搬这个夜叉来,如何敢得罪他。没有办法,只好按之前说好的,交了银票,眼睁睁看着葛同印和摩羯磨走出杏林春。
牛寅叹了气,招呼人去一斗山运药材。这么多年啊,牛寅还是第一次正经做买卖,这是倒了什么霉啊!
一百五十万斤当归啊,如今堆在了岷归集的大库里,只等着亓颂氏他们回来收他的药材了,即便亓颂氏不来,五地药商还得来,市场上的当归都在自己手里,还怕卖不出去?
可牛寅左等右等,到了五地药商进市的日子,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这是怎么回事?牛寅着了急,派人往东去打探消息,却是一直走到了肃南城,也没有见到五地药商的影子。
原来太仆寺卿愍思色与鸿胪寺卿私下沟通,将五国药商入关的日子往后延期了十五天。他们身居高位,想要变动一下五地药商入关的日子,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五地药商就要自己支出这十五天的滞留费用,牛寅更惨,要因为这个事倾家荡产了。
其实晚个十天半月不交易,那当归也坏不了,有什么打紧的?可别忘了,牛寅收当归的钱是他借来的,过了十五天不还,再还的时候可要按九出十三归还钱的,要是出了一个月不还,药市就要归愍近白所有了。
这个期间,牛寅就跟疯了一样,四处花钱打听消息,好容易打听到五地药商入关的时间延后了十五天,如今已经开始往隆宁省走了,若是走的快的话,还是会在借款到期之前到达的。
于是牛寅天天派人到官路上去查看,可到了十五天上,依然不见药商前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个时候正通银号掌柜的前来问讯了,前些日子那个借款还能不能还上了?如果今子时之前还不上,明天就不是只给两千两利息的事了。说是九出十三归,咱们可是借多少给多少的,还的时候,可要加收本金四成的利息,倘若月底不能还钱,那么岷归集药市可就要归人家借主愍近白了。
牛寅可想还钱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拿着当归抵押?人家钱庄可不要。
就这样牛寅又气又急,心火攻上来,一口老血喷出来,便病在了床上,熬了不到十天,就撒手归西去了。没有了主家之人,牛夫人又是个无能的,这下牛府可就乱了套了。先是管家,卷了银钱,拐着三姨太太跑路了。下面的小妾、奴仆偷的偷、拿的拿、跑的跑。牛寅唯一的独子受到惊吓,也抽风夭折了。牛寅的棺材还没入土,二十年积攒起来的牛府,一夕之间竟败落下来。牛夫人看着牛家如此败落下去,想着月底钱庄要来收缴,自己与其受那种侮辱,不如一死了之,落得个清净,于是在后半夜起来,一条白绫搭在房梁,寻了短见。第二天,丫鬟过来伺候,牛夫人早就凉透了,那丫鬟还算衷心,一边哭,一边张罗人,将牛夫人装殓起来。
牛家没有什么亲戚,时间一到,正通银号带了里正和中人来,眼看了合同,却是是牛家违约在前,遂将岷归集药市过户给借款人愍近白。至于牛家其他财产则是典卖出去,折成现钱,将牛家三口人的棺椁埋葬了,其余尽数充公。牛寅在岷归集横行了二十多年,行尽不义之事,积累了万贯家财。即便是有个败家儿子,也得败坏个三年五载呢。他倒好一个月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买了牛府的人正是吴二,他将牛府修缮一新,抹去了牛寅在这个世界生活过的痕迹,成了铁鹞子们在岷归集的代理人。
那这场闹剧的策划人丌永年、亓颂氏这些人又如何了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