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亓颂氏重修垄断计 岷归集收割中间商
上回书说到丌永年得了一万两的银票,心中五味杂陈,他想不到这事儿真就能办成了,他盼望办成,又怀疑办成的可能性,只是顺着戳氏和亓颂氏的思路往前推进,竟成功了,得到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大钱。一时间佩服起自己老婆的才智,怀疑起自己的办事能力,讶异起亓颂氏这个村妇怎么有这么大的心?感叹起人间贫富差异的巨大,庆幸起自己居然也在这富贵的大船上了。
同时他又提心吊胆,这钱不是自己的,还要还的,万一出了岔子,可就几辈子也翻不过身了。一路上他担心被抢,提防锦生爹,回到旅店连儿子也十足地戒备着,于借贷之事,不肯透露一个字,将所有的人都撵出了房间。一夜连衣服都没有脱,就那么穿着衣服,斜靠在被货上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清早,便拉起儿子,回到了亓家窝窝村。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他不知道,但小心谨慎,汤水不漏,是这些年来他出外行商养成的基本素质。
直到第二天晚上亓永年开香堂,说一千两银子已经借出来的时候,众人才得到消息。亓成意却在旁边说:“哎,爹,不对啊,范大爷不是说给咱们一万两吗?怎么只有一千两?”
亓永年的脸子一下子挂下来了,“一万两?你也不掂量掂量,人家凭什么借给你一万两?你就是把咱们亓家窝窝村卖了,能值一万两?范大爷逗弄你耍,你也当真了?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人情世故也好知道知道了。这次能顺利借出这一千两来,已经是幸运的了,你还想什么?”
“可是……”亓成意还想说。
亓永年怕他多嘴,说出不该说的话来,立刻出言呵斥:“呔!我知道你的主意,不过是想搞出一点去,打发你在杏花楼的粉头,你想得美!这钱是你的师兄弟一同作保借出来的,还要加息归还,干系着大家的身家,不是给你预备嫖资的。还不收声,小心我堂规处置!下去跪着!”
亓成意一时不敢回嘴,只好嘟囔着跪回原位。
亓永年拿到一万两的事,只有他、戳氏和亓颂氏三人知道。原本他还要瞒着亓颂氏的,但戳氏觉得一来亓颂氏太聪明了,瞒不过她,事后叫她知道了,三人要生出嫌隙来。二来,之后很多事要亓颂氏谋划,推动,若是资金的事瞒着她,恐怕要出纰漏的。但三人一致认为,这事不能再扩大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很有意思的,明明不是他们的钱,但只要跟自己有点联系,就想着支配它,仿佛自己已经是主人了一般,这种心多了,事情就要复杂,就要脱离最初的目标,最妥帖的办法就是封锁消息,不让他们知道,如此就免了很多麻烦,事柄也会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其实,一千两银子对亓家香堂的徒众来说,已经是一笔大钱了,毕竟摊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百两,这足足是他们三年的收入。很快他们就要拿着这些钱,去肃西收购当归,一次性花掉,这对他们来说,真是一种刺激的经历。
这次去收购当归,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拉高价格,这钱都要自己出的话,怕要花费很多钱,如何能少花钱多办事呢?
戳氏和亓颂氏两人商议,又有了新的想法。如果仅仅从药农身上抠钱,其实抠不出多少钱来的,历来药材收购商已经把药农的利润压低到,仅仅可以维持温饱的程度,要是再试压的话,恐怕会引发药农毁药事件,之后十几年的药材市场就会一蹶不振,这是得不偿失的。
从消费端抠钱是可以的,对于患者来说,他们的病是可以拿来当软肋的,毕竟什么也比不上他们的生命重要,真碰上那咬牙的,不惜命的,不想花钱的,就让他去死好了,对药商来说没有丝毫的损失。而且这种人终究是少的,大多数人还是怕死的,还是愿意倾家荡产治病的。抬高药材零售价几乎没有上限,而且越是急危重症,越容易提高价钱。只可惜中药的属性不好,很多便宜药也可以救命,这样就不好控制了,当时没有西药的概念,有了特效药的概念,救个渐冻症什么的,要他几千万一剂药也有人愿意花这个钱。
但消费端抠钱有一个弊端,就是战线会拉的很长,毕竟生病有个自然率,不能控制,除非能发明出一种致病菌,短时间内让大多数人得病,那就发了。当归的消耗时间有点长,如果自家屯着,一点点出,是可以控制价格,得到可观的超额剩余价值,但他们的钱是借来的,拖延的时间久了,就要产生利息,成本就会增加,得益的是钱庄,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动脑筋一定有办法!
在药农和消费者中间还有药材收购商和药店两个环节,都是可以利用的,此时因为药材多是野生,收购要到山区走家串户收购,药材收购商规模并不大,很多像锦生爹这种的,小本经营的。像当归这种大宗药材的收购者,财力稍微大一些,也不过收购个五千斤一万斤的,没有太大的。
他们的规模不大,就容易受制于本钱更大的人,同时他们也不像农户,他们手里是有现银的,如果能把他们坑死,不但不会影响药材市场的正常流转,还更有利于以后对药材市场的进一步垄断。
如何坑他们呢?兵法有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我们要改变策略才行。”亓颂氏说。
亓永年和戳氏都在聚精会神地望着她,她抬眼看了一眼二人,继续说:“我们晚几天去肃西,也不用进山收购,就去肃西岷归集,以市价的四倍、五倍、甚至十倍的价格收购。”
“十倍的价格收购?那么咱们赚什么呢?”亓永年问。
亓颂氏说:“这些药商自己也没有多少本钱,因为每年从药农手里现银收购,一转手卖给过来进货的药铺,也是现银交易,不用一个月时间,就可以空手套白狼,他们没有几个用自己的钱的。都是在钱庄借来的。”
亓永年有些不明白:“这跟十倍价格收购药材有什么关系?”
亓颂氏笑道:“这些人无本求利惯了,每年都联合起来,压低药农收购价,抬高卖给药铺的卖出价,两头挤兑,全无道义可言。一听可以赚十倍价钱,生怕同行抢了生意去,必然加价收购,甚至不惜四倍五倍价格收购。同时他们也会对药铺惜售,只等着把货卖给咱们,当时候,咱们凭空消失,肯定没有人收他们的药材,一个月后,钱庄逼款,咱们再派人低价收购,岂不美哉?此乃三十六计上屋抽梯之计也。”
“哦~”亓永年明白了,他现在是真佩服这个侄媳妇,指点着她和戳氏,半开玩笑地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要论起毒辣来,还是你们行。真是高啊,幸亏这些年我做买卖没遇上你们,要是遇上你们啊,我现在得去要饭去。”
亓颂氏笑道:“这帮药贩子,挤兑我们孩子他爹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可是落在我手里,我也替天行道一回子,叫他们好好出一出血。”
三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亓颂氏在香堂上,把这次行动给十弟子简单介绍了一下,叙说了行动后的好处,并且分派了任务。为了防止十弟子中有人嘴巴不严,走漏了消息,任务分派全部是用对牌堪合的形式发放,十弟子手中拿到的只是行动需要的准备工作,直到行动开始前,才会有人传来另外的一块对牌,什么时候,做什么才会知道。在此之前,下一步做什么,谁来传对牌都不知道,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密。否则大的行动中,万一出现了亓成意这种的,这事肯定就要黄。
之后,亓颂氏给每人发了十两银子,亓成意不满意了,把十两银子往地下一丢,冲亓颂氏嚷嚷:“怎么只有十两?不是一人一百两么?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气得亓永年一拍桌子,骂到:“一百两丢在水里,还会有个响儿,给了你,还能指望你拿着买卖药材?”
亓颂氏忙上去劝:“成弟弟,你莫生气,不是老爷吝啬,不予各位现银。一是咱们去肃西,一路穿山过林的,带着现银多有不便。二则,现在朝廷下的令,每人每日从钱庄提出的现银是有限额的,只有十两,多了取不出来。再说咱们在岷归集买卖药材,用不着现银,都是银票交易,这钱是拿着做盘缠、雇人、雇骡马车驾用的。”
“什么钱庄不准人提钱?那不是咱们得钱吗?凭什么不准提?还要限额?这是谁家的王法?真是越来越荒唐了!”亓成意还待嚷嚷。
亓颂氏也不接他的话头,附身捡起元宝,塞在亓成意的手中,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再闹了。亓成意才将老大不乐意地将元宝揣进袖筒里。
亓颂氏对众人说:“行商若行兵,从此刻起,令行禁止,大香主都用对牌传达。待到收货之时,大香主自会把银票发给大家。这十两银子,给大家,应付这段时间的开销,省着点花,一个月尽够了。我知道你们有的家里宽裕,吃喝用度大手,你们自己的钱我管不着,但这次出去不能太招摇,不准去酒楼吃饭,不准去柳巷夜宿,惹出麻烦来,仔细堂规处置。这一个月还是收敛一些的好。等到这单买卖做完了,大家分了银子,会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晓得了?”
“晓得了。”
“声儿怎得恁小?”
“知道了!”
亓颂氏转过脸去,对丌永年问:“不知大香主还有何事吩咐?”
亓永年捋着山羊胡子,点点头:“嗯,三天之内,雇二十名民夫,十驾大车,一驾骡车,备足干粮,三天之后,出发去肃西。”
众人领命,各自回去,不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亓永年与戳氏、亓颂氏坐一辆骡车从亓家窝窝村出发了。
正是:
云物迎秋暑力微,露沾蔬草对清辉。夜静崦嵫龙初醒,轮度银河鹊欲飞。
天气转青寒侵衣,揽镜但见鬓毛衰。何日荡尽心机事,一樽酃醁戴月归。
亓永年三人之所以要提前出发,是要先侦查战场,了解情况。三天之后,众人要出发时,锦生爹才拿出亓永年事先留下的对牌,告诉大家:“大香主已经先行去肃西,由我带领大家一路往肃西出发。到了肃西,交回对牌回事。”
这是入会以来,大家第一次这么行事,不知道应不应该遵守,面面相觑,不否认,也不遵守。这种情况,亓颂氏也想到了,她丈夫绝对没有领导人的权威,“怒而不威则犯”,她事先都嘱咐了自己哥哥颂槐和颂杨帮衬自己丈夫,哪有天生的领导?都是有了领导思想,有了当领导的机会,加上人扶植,煞威自然就来了。若是这些不具备,个人性格再有范儿,有什么用?那些长期当官的,肯定有煞威,一旦失势,连乞丐也不如,哪里有什么煞威可言?
看到大家犹疑不定,颂槐上前一步,对对牌躬身一拜:“谨遵大香主号令。”
颂杨也上前一拜:“谨遵大香主号令。”
其他人不得不有样儿学样儿,一齐拜了下去。见这令好使,锦生爹就有信心了,跟所有的人说:“好,既如此,一路上就请兄弟们多帮衬了,出发!”
十位弟子,二十名民夫赶着大板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从肃南到肃西有五百五十里地,那大车虽是空车,也是行动缓慢。好在这些人多有行商经历,尤其是锦生爹那几个好友,往来肃西好多年了,并不以为苦事。以往来肃西,来的时候,他们都是背个包袱,靠两条腿走,如今还有个车驾骡马,条件比以前好多了,因此一路谈笑,还挺轻松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