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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陨霜弱女入观华严大定 啖睛血螺法隐榄枫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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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嚣老祖母留下的“孤魄遗噍”机微奥妙,人虽亡故,却能将言语功能保留,不但保留,还能与人应机对话。这对亲人不在身边的临终人真是太方便了。只是此法须施用之人消耗自身精魄,施法之时,其人若堕大焦热地狱,先自觉身卧热铁,五内火焚,痛不可当;再若被一大热铁棒由首至足,敲击浑身皮肉骨骼,尽成肉糜齑粉,苦楚万千。接着“孤魄遗噍”凝聚而成,并于喉间膨胀数倍,同时全身急剧萎缩,人也就活不成了。到最后才凝成一粒小丸,等待亲人回来。过程如此遭罪,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久,要依据临终人所剩余的精力而定,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使用的。

    嚣老祖母的嘱托还没有说完,“孤魄遗噍”的力量已经消耗尽了,所化的人形随着室内微弱的空气流动,逐渐化成一缕缕青烟消散开来。遗噍中的孤魄感受到了自己即将消散,刹那间了悟了,自己说多说少都无所谓,只作一笑,便不再言语,任凭自己的身形破碎、消散,归于空无。

    在看到祖母身形开始消失时,嚣陨霜突然意识到,祖母将永远和自己天人两隔了!之前父母去世时,百事还有祖母拿主意,她尽管悲伤,还没有此刻这般恐慌。祖母这一去,整个嚣家的前途全部压在了自己身上,她才二十岁啊,怎么能承担这种重担呢?她艰难地膝行至床沿边,握住祖母缩成猴爪大小的手,只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人挖去了一大块,两眼直楞楞的,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因为她也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哭泣。她努力让自己平缓地呼吸,却抑制不住全身的战栗,以至于呼吸都是一抽一抽的……

    贠妈妈和嚣陨雪在外面,在外面等了半天,有些心急,却也不敢贸然进去,怕惊散了嚣老祖母的孤魄。可时间过去的确实有点长了,贠妈妈尽管有点担心,还是自作主张,奓着胆子,推开了小屋的门……

    只见嚣陨霜端坐在床铺之上,一动不动,面沉似水。听见门枢响动,她头也不抬,说道:“是贠妈妈吗?你也把陨雪叫进来,我有事要吩咐。”

    贠妈妈听嚣陨霜说话的态度忽地如此凛若秋霜,心中一惊,下意识地问:“大小姐,老夫人……”

    嚣陨霜抬起眼,看着她,冷冷地说:“贠妈妈,你把陨雪叫进来吧,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贠妈妈语塞,抿了抿嘴,退出去叫嚣陨雪。

    不一时,贠妈妈在外面喊:“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嚣陨霜冰冷坚硬的声音。

    嚣陨雪诧异地望了一眼贠妈妈,贠妈妈摇了摇头,轻轻地推开门,示意她先进去。

    嚣陨雪只得先进去了。

    嚣陨雪原是个活泼叛逆的孩子,近一年被父母放出去经历事情之后,更是生出许多主见,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行事乖僻,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见姐姐突然如此拿腔作势,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过贠妈妈的恭敬顺从,制造出一种让人难以拂逆的气氛,只得低头进去了。

    妹妹脸上这点子细微变化,早就落在嚣陨霜的眼里了,她没有理会妹妹,只跟贠妈妈先说:“贠妈妈,眼下有几件要紧的事需要办。事关存亡,你二人务必慎密,不令他人传知。外面的管事女人里,有没有有外心的,不好说。不论谁问,你只管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不要问原因。你可明白?”

    贠妈妈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出了内贼了?可大小姐既这样说了,她只能回道:“老奴知道,请大小姐吩咐就是。”

    嚣陨霜点点头,说道:“好。第一件,带十人去梁野丘外,摆下天罗地网大阵,万无使人接近梁野丘。第二件,你私下探查一下,梁野丘坍塌的灰烬中有没有凝结的锡块,回来报知于我。第三件……”

    嚣陨霜把眼光转向了漫不经心的妹妹,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嚣陨雪有点发毛,迟疑半天身体规矩起来。见妹妹有些收敛了,嚣陨霜才拿出一个锦囊,对她说:“榖州城大财主郭敬宁往东瀛贩运货物的船队遭遇台风,万贯家财全成泡影,如今正在出售宅邸抵债,叫价五千两。这里是一万两的银票,小雪,你带着这个钱,去榖州城那宅子买下来,等候吩咐。”

    嚣陨雪听这个话,想要反驳:“姐,五千两的宅子,为什么要花一万两去买?要我去,跟他讲讲价钱,四千两准就买下来了。”

    嚣陨霜冷冷地说:“要你一万两去买,敢省一两,以后你别想着出这个家门一步!你信不信?”

    “哎呀,大姐这是怎么了?突然变了一个人似得,那眉目表情语气,像极了奶奶的样子。莫不是被奶奶附身了?真是见了鬼了。”嚣陨雪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上前接了锦囊,就要退出去办事。

    “等等!”嚣陨霜叫住了妹妹,接着说:“还有,咱们家除了我之外,只你能用旗门穿行。你走之前,去一趟峤峒山,通知禤嬷嬷平整祖坟后面的寒碧潭,三天之内完工,全部人撤到榄枫林中待命,不准回寒潭草庐。”

    “姐,你到底想要干嘛呀?”嚣陨雪不解的问。

    嚣陨霜说道:“你快些去办吧。在这里聒噪什么!哪来那么些废话!”说罢便不再理会她,转脸对贠妈妈说:““贠妈妈,你退出后,将草舍隐去,我要入观华严大定,修习妙法,要三天三夜的时间。你且将青春留下护法即可。”

    贠妈妈颇为疑惑,今天小姐这是怎么了?说话自己都听不明白了,什么华严大定?老夫人的遗体去哪里了?小姐怎么像是被什么精怪附身了一样,全然不似平常的样子了。不过小姐刚才吩咐的事,又不像什么坏事。她向来谨慎本分,不作异想,即是大小姐吩咐下来了,先去做着吧,便答应着,和嚣陨雪退出了草庐。她送走了嚣陨雪,打发了其他的管事女人回去带十个饲蚕女到梁野丘,便要行法隐藏草庐。

    贠妈妈隐藏草庐,不是嚣家一路,使用干支星纪构建天域,而是别有它法。只见她从腰间解下一个拳头大小,丝绦缠裹的小瓷罐,叹了口气,从里面倒出一个赤色的小螺。那螺有拇指大小,其色灰褐色,背壳暗红,在贠妈妈掌中蠕蠕而动,身后留下一道赤色的黏涎。贠妈妈对着青春一抬下巴,嘴里嗯了一声。

    青春立刻上前来,从腰间系的瓦罐中,取出一物,放在贠妈妈手中。那小螺见到此物,异常兴奋,挥舞着触角往此物爬将过去,张开小嘴便吮吸起来。细细看来,青春奉上的竟是一颗眼珠,不知是什么动物的。

    很快那小螺吸光了眼球,身子长到了半个手掌那么大,壳却没怎么长大,身体的颜色从灰褐色变成了赤色,小小的螺壳背在肥胖的身体上,看起来有些可笑。它在贠妈妈的手中蠕动,哩哩啦啦地滴着鲜红的黏涎,仿佛刚刚血液中爬出来一样。刚才的那颗眼珠显然是勾起了小家伙的胃口,可是青春不会再给它喂食了,它就发现了贠妈妈的眼珠子,蠕动着蠢笨的身体想顺着贠妈妈的胳膊,去吸食贠妈妈的眼睛。贠妈妈怎容它如此行径,五指紧紧掐住血螺的脖子,青春已经在地上用石灰粉画了个圆圈,上面标记了奇奇怪怪的符号,贠妈妈反手将血螺丢在圆圈中。血螺被贠妈妈这一摔,摔出脾气来了,竟发出吱吱的叫声,想要扑出石灰圈,怎料它们柔软的身体,最怕石灰,遇上石灰后,立刻杀的痛缩回去。可它凶顽惯了,怎会因为这个就停止攻击?开始在圈内横冲直撞,想要突围出去。

    在发现全然不能逃脱之后,它忽地缩起身子,猛地朝贠妈妈吐了一口黑色的液体,贠妈妈忙用袖子护住面门。黑色液体粘在贠妈妈袖子上,瞬间就把衣袖烧出一片大洞。这下子把贠妈妈也惹火了,她抽出别头发的素银簪子,扬手便甩了出去,一下子把啖睛血螺钉在了地上。嘴里说道:“稍微给你点好颜色,你就疯了!老身不是那种受惠不报的人,好好地给我干活,三十年年限满了,自有你的好处。若是再如此凶顽,我现在就结果了你的性命。你好自为之,快点干活!”

    那血螺吱吱了两声,软了下来,不再挣扎。贠妈妈让青春把簪子拔出来,让血螺可以在圈内爬动。接着贠妈妈开始用一种乌涂不清的语言唱咒,那血螺绕着圈子中的符号开始慢慢蠕动,身后留下红红的黏涎,随着留下的黏涎越来越多,血螺的身体也越来越小,最后身体又缩回了拇指大小,而它留下的黏涎竟是成了一道怪符。

    此时贠妈妈的咒子也唱完了,她断喝一声:“呔!”红色的怪符微微发出红色的光,只一闪现间,眼前的草庐就消失不见了。

    青春走上前去,从瓦罐中又掏出一颗眼珠子,丢在之前画圈的地方,便消失不见了。只听得虚空之中,血螺吮吸眼球时发出的轻微动静。

    贠妈妈递给青春一道腰牌,说道:“你拿着这腰牌,也隐入血螺天域。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每隔一个时辰给血螺喂食一次,连喂三天。之后,我会再给你送食物过来,这三天你就辛苦辛苦吧。”

    青春没有多说什么,接了腰牌,躬身答应,便退进血螺天域,瞬时消失了踪影。

    贠妈妈思绪万千,站在榄枫林中,默默发愣,也不知道如何才好。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古苏榕带着十名饲蚕女匆匆赶来了,她迎面便说:“贠妈妈让您久等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敢问,不过砍伤老夫人的那两个人现在还没有着落,若是逃了还到好说,若还在这奈何林里,我怕趁乱闯进院子,咱们这些女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我让各处女人带了自己手底下人,这几天先安居自己处所,叮嘱她们不要胡传消息,不要胡乱走动。开了所有的机关,闭锁了院门才过来的。不知如此处置妥当不妥当?”

    贠妈妈说:“哎呀,老古,还是你有主心骨……我倒是老糊涂了,光跟着着急上火了,没有往这些地方想。你如此处置甚好。我现在心里也有些乱的慌,大小姐又……我是主持不了眼前的局面了,你得帮衬着我。”贠妈妈一段话断了好几处,她脑子有些不够用,到了关键的地方她虽然不能圆话儿,却也知道不能说,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颠三倒四的。

    古苏榕道是她上年纪了,说话不利索,也没有往心里去,问道:“贠妈妈,人给你带过来了,接下来要做什么?……贠妈妈”

    贠妈妈说话间又想到了老夫人,眼角渗出老泪来,走了神儿,古苏榕这样一追问,她回过神儿来,忙搌了搌眼角,说道:“刚才我和大小姐去梁野丘,哪里不知怎地被人弄塌了,蜃楼幻景摆不成了,万一让人闯了进来,也是一个麻烦。咱们前去先摆上天罗地网,支应一时,等小姐出……等小姐下一步的吩咐吧。”

    古苏榕说:“哦,即是要设天罗地网,用什么来做法桩?怎不能叫姑娘们一直站在那里充当法桩吧?”

    贠妈妈呼道:“哎呀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摆阵自是要用法桩的,这一时要我去哪里弄啊。”

    古苏榕道:“,您别着急。这个倒也难,只需选些抟炼过的灵物即可,我这里带着三件,喏,这柄精钢鹤嘴锄,鲛绡云英帕,还有这块金丝玉粟石,都可以用。再问问姑娘们有没有用功的,拿出来借用一下,也是可以的。”

    贠妈妈连忙附和道:“是了是了,我真是老背晦了。我这里还有几粒榄枫树籽可用,不过还不够。你问问姑娘们,有没有自己炼过的,贡献出来,叫她们放心,也不白用她们的,事后,老身禀报大小姐,大小姐定有赏赐的。”

    古苏榕跟姑娘们一说,姑娘们是天真的,自己的一切都是嚣家给的,如今要用得着自己了,都乐意贡献,那些没有带灵物的姑娘还觉得有些遗憾呢。

    十个姑娘里有五个姑娘带了灵物,古苏榕让她们施展了一下,有三位姑娘的可用,便留下了。这中有东熠云的一支珊瑚簪子、瑞十一娘的一只投霜鹘、之萍风的一柄银妆刀。

    贠妈妈的则是四颗榄枫树籽,正好够凑够了十个。

    几人便匆匆往梁野丘而去。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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