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0.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城堡黑牢一片寂静，两姐妹的心跳却如同擂鼓。
“莉亚，”瑞塔忽然开口，“你刚刚说西维也来了，他在卡洛的船上？”
“对。如果我们能逃出城外，他应该就会来接我们，我们可以立刻坐船往云海上走。”
瑞塔的心一紧。不久前她刚对凯欧说过要一起乘船逃回浮空岛，而现在他生死不明。
面包房，小酒馆，春日森林和白衣少女她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把关于凯欧的所有事一股脑向莉亚倾吐而出，但却不知从何讲起。
现在也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这样干等着不是个办法，我再试试能不能看见未来。”瑞塔合上双眼，聚精会神地念了一长段咒语，半晌，皱紧眉头重新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所有画面都混成一团。事情的结局是动荡不安而且并未确定的，我的预测能力已经完全失效了。对了，莉亚，你知道我们的手链的事了吗？”
“知道，”莉亚举起左手，“封住了火魔法。”
瑞塔摇摇头：“只是封住了你的而已。我本来就没有火魔法。我目前所知的是，它是个能保护我们的护身符，在关键时刻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什么作用？难道它能帮我们隐身躲起来，还是能制造什么盾牌挡住别人的咒语？”
“这我不清楚。”
“嗯”莉亚抬起手腕凑在暗淡的光线下观察了一番，“有那么神吗？话说瑞塔，你真的连一点火魔法都没有吗？”
“没有，就像你也没有水魔法一样。我用预知能力想看你和卡洛走到哪里了，结果咒语却给我展示了我们出生时候的画面。莉亚，你身体里的火焰非常明亮，你是个很强的红石岛人。”
莉亚忽地记起了上个冬天，吟游诗人黑鸦在树屋的楼梯上拦住她的那次。他向她丢了一团悬空的明火，她下意识地伸手把它接住了。他说她“第一次就能接住我扔出去的火，后生可畏”，而她当时还沉浸在自己有红石岛人血统的惊吓中无法自拔。
“瑞塔，”她皱着眉思索，“这样看来，那个预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半熊熊烈火，一半涓涓细流难不成是在说咱俩吗？”
“水火交织融汇，揭开命运帷幕。飞跃岛屿深海，穿过风和天空，完成未竟任务，将两岸重新相连。”瑞塔念道，“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是所有人都没猜到的含义。”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莉亚看着瑞塔的脸，“这个预言的含义就是瞎扯。那个琴师黑鸦自己也解释不通他在说什么鬼话，更别提其他人了。咱俩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们根本不是预言的主角，实际上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人能凭一己之力连接两岸。囚禁你的红石城主他们那些人，只不过就是为了一点空穴来风的消息瞎忙活了半天而已！”
“我认为不是空穴来风，”瑞塔说，“我也会预知，这种魔力有时不太稳定，但它不会说谎。不能轻视任何预言，它们有存在的理由。既然黑鸦这么说，那就一定会有什么人或者事物，或者一个标志□□件，让两个岛重新建立某种意义上的联系。”
莉亚记得小时候瑞塔的话音向来很细很轻，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沉着坚定过。
她望着瑞塔，稍稍提高了嗓门：“那你认为城主他们干这事，可能是有道理的吗？你没感觉到他们是被这个所谓的预言绑架了吗？”
“我只觉得，我们需要对不理解的东西有一点敬畏之心，”瑞塔回答，“这跟城主他们做的事情没关系。他们的确太离谱了，城主强行曲解了这个预言，一厢情愿地让它照着自己的意思去走——”
“咦？为什么屋里会有说话声？”牢门外，一名守卫自言自语着朝这边过来。
“回地道躲着。”瑞塔抓住莉亚的手腕，把她推向那块地砖。
莉亚迅速跳了进去。
牢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那个守卫朝里面探头进来：“怎么那么吵？”
“放我出去！”瑞塔故意朝他大叫，“我又没干坏事，凭什么把我关在这儿？我要回家！放我出去！”
“行了行了，你给我安静点！”守卫头疼地扶了扶额头，环顾四周，“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吗？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他怀疑的眼光投向那块并未严丝合缝盖起来的地砖。
瑞塔和莉亚齐齐屏住呼吸。
危急时刻，门外忽然响起了纷乱的喊声：
“入侵了！入侵了！”
“侧门和正门都有人袭击来了！”
“快走，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去外面应战，保护城主！”
“他们是怎么搞的，整个地道都被他们打通了！来势迅猛，很难阻挡啊！”
“如果他们从侧面来的话，我们可没有足够的人应付他们，大家都被派到塔楼里去看守铁炉子了！”
“管他的呢！所有人都给我冲到外面去！”
“不好了不好了，他们正在用火球炸城堡的大门——”
“该死！你给我好好待着！”那个守卫在瑞塔来得及扑上去攻击之前已经又“砰”的一声甩上了门。敲击地面的咚咚脚步声逐渐远去。
莉亚从地砖底下爬了上来：“喂，现在是啥情况？”
“影子人开始行动了，”瑞塔附在门边听了听动静，“城堡的人都被他们给引开了。”
黄昏的天空是橙黄和血红的渐染，白昼与黑夜在此相会并交接岗位。
太阳还未从红石城的房顶上完全沉落下去，露台上的“影子人”们已经布置下了任务。
老鹰在人丛中央来回踱步，用沉着坚定的话语为大家鼓舞士气：“今晚即将进行的，是我们最后的一场战斗！我们等待了这么长时间，之前的行动也全都很顺利。大家拼尽全力，我们一定能办到的！城主荒淫无度，压迫民众，那个腐朽的城堡早就需要正义的力量去征服。或许这注定将是一场恶战，或许有人会为此而牺牲但我们秉持着正确的理念，相信幸运之神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打倒城堡！”一个男人振臂呼喊。
“打倒城堡！”其余几人随声附和。
刀疤正在跟豁嘴和秃顶他们嘱咐着注意事项。卡洛记得之前听桑妮说过红雀斑也在刀疤带领的小队里，但他此刻不见人影。
忽然，卡洛瞥见那串明晃晃的黄铜钥匙在刀疤的腰带上一闪。
四年前瑞塔正式加入“影子人”的时候接受了一系列“敢不敢”挑战，其中就有一项是偷走裁缝屁股后面挂着的钥匙，当时卡洛躲在门外观察，看见红雀斑替她打掩护，险些被捉住，场面一度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而今，历史在卡洛身上重演，所不同的是这次更加急迫危险，那珍贵的钥匙是他必须拿到手的东西。
但现在周围全都是“影子人”成员，老鹰就站在距刀疤一步远处，他们位于人群的最中央。假如一次失手，事情就全部泡汤了。究竟该如何准确把握时机？
“这些也都可以挑，”老鹰又把一堆武器在地上一字排开，“有的是我找的，有的是从铁匠房取出来的。每个人至少拿一件，确保你们都领到了足够的装备，这样才足以跟城堡的人们抗衡。”
卡洛瞪圆了眼。被压在一把剑和一张弓下面的，不正是他的伸缩短刀吗？
他记起春天在浮空岛的山野里，自己曾经跟莉亚讲过的童年糗事：“我有一次假装不小心用短刀捅了自己，整个扎进去了，把旁边人都吓得够呛，赶着来查看伤口。其实那把刀被我事先改装过，刀刃可以伸缩，所以我压根没流一滴血。那是我被爷爷骂得最惨的一回。”
去年他离家匆忙，没想起随身带上这把有故事的短刀，它应该一直藏在他床垫下面。这次老鹰竟然把它也顺手带出来了。
卡洛眼珠一转。
“麻烦跟我配合一下。”他左右望望，确认没人留意，便走到梅娜身旁耳语了几句。她眼里瞬间露出惊讶和恍然的神色。
“我要它了。”豁嘴拿起一柄弯刀，在空中挥了挥，劈砍出一股凌厉的风。
“我想试试这个，行吗？”梅娜拿起那把毫不起眼的短刀，作势要向空中抛出。
“都可以，都可以。”
其他人还在忙着挑选，梅娜的惨叫陡然划破空气：“哎哟！哎哟！”
“啊？什么？！”
所有人的眼光一齐震惊地投向她，只见那把短刀深深地扎进了梅娜的右边上臂。
她哭丧着脸，左手捂住右胳膊，跳着脚叫道：“哎哟！我刚刚尝试抛飞刀，结果它不小心掉下来扎到我了！哎哟！嗷！”
演技真不错。卡洛悄悄赞叹。
“搞什么鬼啊！”刀疤骂道，“一帮蠢货！你们一个两个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忙——”
就是现在！
卡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伸向他腰间那串钥匙，几乎不发一点声响便把它扯下，不露声色地滑进了自己的衣兜。确信刀疤和其他人都毫无察觉后，他闪电般地掏出口袋里藏着的最后一串小鱼干，挂在那串钥匙原先所在的位置，二者重量相当。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敏捷的举动。
刀疤的手下豁嘴率先冲过去检查梅娜的伤势，却将那柄短刀完完整整地拔了出来，疑惑道：“咦？这小匕首好像有点问题？”
缩进去的刀刃在他拔出刀后又弹了出来，上面没有血迹。
梅娜的手臂毫发无损，她装作刚从极度震惊中回神：“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把刀的刀刃可以弹进去，”豁嘴仔细研究着它的构造，“所以它其实根本伤不了人，只是个用来恶作剧的东西罢了！”
“哎呀，虚惊一场！”旁边有人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呵，原来是这样！”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开始战斗就有人要把自己给杀了呢！”
“这不是卡洛小时候玩过恶作剧的那把刀吗？”老鹰接过那把短刀在手里上下掂量，“老糊涂了，我怎么不小心把它给带出来了。这不能怪梅娜，她中了招。”
“这么关键的时刻，瞎制造什么混乱？”刀疤叱责道，“闲着没事在这儿大喊大叫，是想提前把巡逻队员给引过来吗？”
“小声点！小声点！”老鹰警告大家，“城堡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侧门已经失去了防守，我们在这里躲不了太久——”
“多谢。”卡洛在刀疤身后用口型对梅娜说。
“加油。”她趁众人不注意时也用口型回答。
“我们就不该带没经验的家伙过来，”有人指着梅娜，“应该叫她在安全的地方躲着。真让这种孩子去打巡逻队员，第一个被打翻的就是她！”
梅娜撇了撇嘴：“我才不会呢！刚才那只是个意外”
“别闹了别闹了，号令马上就要响了！”老鹰示意众人看向即将沉下街道尽头地平线的那轮落日，“大家准备好，记得遵照计划行动，按着先前安排好的队形往里冲！”
“太阳下山——”巡夜人的喊声远远传来，在他们心里敲响了沉重的战鼓，像是预示着死亡的晚钟。
“影子人”们同时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锋锐的眼神望向背后房间里的阴影。
远远的，一个巨型火球从城堡正门口的方位砰然炸响，潜伏在那里的“影子人”率先开始了行动，天空的半边转瞬之间被映红。
在逐渐落下的夜幕里，一场激战蓄势待发。
当所有人向城堡里奔去时，卡洛返身冲向高台的边缘。他翻过栏杆，手抓着城堡的凸起一点点爬了下去。
现在，打开城堡正面通路的钥匙落进了他的手中。站在大门外保护城堡的守卫们应该已经被放倒。而大部分的“影子人”暂时还抵达不了那里。
离地面只剩下一人高度时，卡洛松开双手，屈膝往下坠落。
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经注定将来总有一天会跳出这步。
他远离了所有昔日的伙伴。必须孤身一人从正门口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