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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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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不想跟我学算命?”

    那天本是一个周末,身为咸鱼大学生的我自然是应该具备睡懒觉的“优秀”品质的,但人生往往就是如此的跌单起伏与差强人意,随着清晨的阳光从宿舍对面大厦的玻璃上反射进来,但由于一直秉持着“真男人不装床帘”的信条,所以我这种呆逼自然便首当其冲地遭受到了璀璨夺目的强光的洗礼。

    在晃眼的强光下,我挣扎着爬起来,随手摸过枕头下的手机,只见荧幕上突然出现的一条微信通知,便是一脸鄙夷地习惯性点开看了一眼。因为一般情况下是没人会找我的,毕竟胖鲨那边也正要高考,除了她以外我实在不觉得会有其他任何人,会因为任何事而私聊如此咸鱼又普通的我。不过当我看见是前一阵子去淘宝算命时加的“大师”此时正给我发来这句突如其来的“问候”时,我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也不禁颤了颤。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到这句话了,不知道是老天的捉弄还是命运的使然,仿佛我这辈子就跟算命这行杠上了一样。不过尽管此时我对算命这件事情依旧有着不小的兴趣,但生性谨慎的我还是选择了试探性地问了问:“需要什么条件吗?”

    “给钱就行。”见对方回复的如此直白,我也只能打起精神,愈加小心和谨慎地继续问道:“那要收多少?”

    “3488。”

    说实话,当我第一眼见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回复“滚”,但最后在经历了内心的挣扎与斗争之后,还是阴差阳错地回了句:“我还在上学,我没钱。”

    “那我给你打个对折,1688。”

    当对方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就是骗子也不带这么玩的吧?说打折就打折,身为神棍的尊严何在?现在收徒弟都这么随意的吗?眼见对方似乎认准了我就是头大肥羊,我也只好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也没那么多……”这倒是实话,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我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怕是就不用喘气了。

    而在我发出消息后,对方不知道是陷入了沉默还是怎么,过隔了片刻在我觉得他估计我是不上道了想必是放弃了的时候,对方突然回了一句:“那你就分期付款就行。”

    ???我闻言后心里真可谓是一群草泥马在一边奔腾一边打滚,合着这事就非我不可了?我一脸纳闷地继续问道:“那得分多少期?”

    说实话,见到对方这么说我倒是来了兴趣,毕竟如果分得期够多,那对我来说的确就完全没什么负担了,而且即便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只要不签合同,不走程序,我什么时候想“及时止损”都行。

    “随你,你看着来就行。”

    说实话,到这一步我已经不觉得对方是什么骗子了,能开这种条件的,难道会是那种想着来骗你几块钱的人吗?不过以我的性格见到这种情况,自然是要变得更加寸进尺了,于是我便说道:“那我能一个月给50吗?”

    然而就在我寻思只要对方同意这个条件,那我就同意的时候,对方突然回道:“那你干脆一天给我一块算了。”

    我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不禁一颤,普天之下还有这种好事?难道我真是命中注定了要成为一个神神道道的人?激动的心控制着颤抖的手,我赶紧回道:“好,那我学!”

    就在我为下一步的事态发展而默默咧开嘴的时候,对方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傻?”

    不过这倒也是,毕竟就如今的世道,一个月50块的确是跟打发要饭的一样了,于是我赶紧正色道:“……那你能接受的最低分期是多少?”

    隔了好一片刻后对方方才回道:“300吧。”

    见到对方如此答复,我不禁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三百块虽然不多,但对我一学生来说的确也算是一礼拜的口粮了,当然如果是出去外面吃的话,那在北京估计撑死也能算是两顿烤肉吧。而在我为此挣扎了许久后,便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选我当徒弟吗?”

    “觉得跟你有缘吧。”眼见对方这么说,搞得就像是我的人生要逆袭了一样,本就是动画专业的我也不禁变得愈发中二了几分。但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许久,这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是要问清楚的,毕竟算命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爱好,把自己狗命搭进去就不好了,于是我接着问道:“其实我自己起盘的时候,虽然看不太懂,但我感觉只要晚上看完之后第二天起来就会感冒,这是什么缘故?”

    隔了片刻后对方似是给我泼了一瓢冷水般回道:“因为不合适。”

    “?不合适那我还学个屁?”我见状不禁一愣,毕竟从对方的言语中能够很清楚的明白,看来自己莫名其妙的生病的的确确是跟起卦有关,而另一方面我也觉得这事似乎挺蹊跷的,明知道我不合适还来问我拜师的事,该不会是来骗钱的吧?我见状心头不禁一沉。

    “你拜完师以后就不会这样了。”见对方继续说道,我心中此时也不禁有些打鼓,毕竟体质这事是拜师就能解决的问题吗?即便我相信算命,可算命起码只是基于一个天地系统和天人感应进而建立的“数字”模型,简单来说就是谁都能通过学习进而掌握,但改变体质这事,显然已经不仅仅是算命的问题了吧。于是我不禁追问道:“这跟拜师还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生病是因为你太弱了,有我罩着你,你不就不会生病了吗?”对方继续解释道,虽然可能在很多人眼中这基本就可以认定为是忽悠,但对命理有一定研究和了解的我,的的确确能够感受到一些无法触摸但又不得不承认其存在的东西。

    于是我便换了个话题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个教法?”

    “给你一套教材,你自己先看,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这回答我听后也是顿时觉得一群草泥马在心中奔腾:“合着我花了一千六就为了买一套教材?”

    “不是还有我吗?”对方见状立即回复道:“要请动我可不止一千六!!!”

    这话一出连我都不禁觉得有些一言难尽,毕竟我俩也不算认识,撑死不过是上你那儿算过一次命而已,而且甚至都还是不用报八字的那种,即便在算命界看来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于是为了让这一千六更有价值,我便是继续问道:“你都教些什么?”

    “奇门。”

    “就只教奇门吗?别的不教?”

    “……你还想学什么?”

    “我听说算命的体系有很多,什么手相、面相、紫微斗数、批八字、易经、铁板之类的这些都不传授吗?”

    “奇门都已经是帝王之术了,你还学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说的也是,那……你接受我可能不大能够按时交学费吗?”其实说真的当时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相信一个用“骗子”口吻跟我交流的人,甚至对方还是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大师”。

    “行,先给300,之后的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给。”见到对方如此说,我心中也算是渐渐地放松了警惕,毕竟也就300块,被骗了就当是买个教训,而至于之后的钱就视情况而定吧。但我此时心中其实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觉得跟我有缘呢?”

    “我不是说了你是我第一个客户吗?”

    见到对方这么说,我也终于算是排除了自己天煞孤星之类的可能,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先后被两个算命的神棍选中,要是我身上没点什么,我还真觉得不符合天选之子的套路,不过如今看来也许还真就只是所谓的缘分罢了,所谓的看起来薄如蝉翼的“缘分”。然而就在我慨叹世间真是一个缘字了得之时,对面突然回复道:“决定好了没?决定好了就转钱,我还等着充游戏呢。”

    “缘分”二字还真是害人不浅呐,我闻言之后心中又是一阵草泥马奔腾而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起来了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头脑突然恢复了冷静。于是我又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件事还得再缓缓,毕竟祸兮福兮,福兮祸兮,如果真的涉足了这个圈子,估计以后的人生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吧,毕竟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不像是你多去学了一项技能这么简单。况且我是真的没钱,万一哪天跟胖鲨吵架了,除去生活的开支外,赔礼道歉的零食也要算在里面,我这种咸鱼又没什么收入,所以我便只能回道:“……我现在真没钱,等我哪天有钱了再给行吗?”

    “……”

    就在我觉得此话一出,我估计会又一次错失了变成神棍的机会之时,对方却出人意料地回道:“行,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找我就行。”

    “好的。”回完最后这两个字,我刚刚汹涌不定的情绪终于又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可我的右眼皮却在长叹了一口气后悸动了起来,思索了半天仍旧不得缘由之后,我最终还是爬下了床,默默走到盥洗室去洗漱了。

    然而就在午饭过后,略微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却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就在我正为为什么还没到晚上母亲就会联系而纳闷之际,一道晴天霹雳却突然从天而降:“小寒,你叔叔病了,现在在昆明住着院。”

    母亲略微颤抖的语气不禁令我明白事态的严重。我只有一个叔叔,就是我小姨的丈夫,那个被我视作父亲一般的人,也唯有他方才会令得母亲会用如此口吻与我说话。随着紧缩的瞳孔逐渐恢复到原状,我的大脑就像是被抡了一拳一样宕机了,在沉默了几秒后我赶紧开口问道:“小忽叔叔怎么病了?很严重吗?”

    然而更令我绝望的是,母亲那边几乎是用啜泣的口吻跟我解释道:“病得很重,医生说有很大几率会瘫了的。你赶紧给你嬢嬢(小姨)打个电话,她一定急死了。我现在跟你爷爷奶奶已经在去昆明的路上了。”

    就连死活不愿意放下手头生意的母亲都已经亲自出马,愿意放下手头的工作,这便足以证明这件事的严重性了。毕竟母亲与我一样,唯有在家人出事之时方才会舍弃一切,若是换作是别人的话,我们是绝无可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的。

    听了母亲这么说,我也来不及有过多思考,便是慌忙跟母亲挂了电话转而便是立即给小姨打了过去。随着那边的电话接通,小姨也早已经泣不成声了,而被他们一向视如己出的我在听到后自然也是心如刀绞。在随后的半个多小时里,我从小姨断断续续地话语中听出来,叔叔得的病叫格林巴利综合征,我赶紧用手机查了查方才知道,这是一种神经上的疾病,有着很高的瘫痪率。而且最要命的是叔叔其实很早便是有相关的症状了,先是莫名的手抖,再到手脚僵硬,之前小姨便一直劝他去医院看看,但他却一直为了省钱,所以总是自认为只是没休息好而已,因此便是一直拖着,知道最后因为在上课的途中症状骤然加剧,导致双脚完全不会动了之后,才最终不得已上了医院。

    这的确是我叔叔的一贯作风,一贯得令我不禁心酸的作风。在这个由钱来运作的世界中,没有钱可能便是百分之九十的人身上的一种通病。因为没有钱,所以很多人不得不“铤而走险”,甚至很多人不惜把人生当作一场豪赌来挥霍,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博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几率,这又何尝不是最大的病?

    我苦笑着,在最后得知由于昂贵的治疗费,母亲已经给小姨汇了款后,我才终于算是放下心来挂了电话。从那一刻起,我才猛然惊醒,每每在生死关头的时候,医院便是会因为钱而开始四处恶心人,所以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我都不经对医生深恶痛绝了起来。尤其是在明明叔叔本是老师,享有医保政策的情况下,西医还总是会在紧要关头搞出一个用进口药的幺蛾子时,我便更是对其表示出纯粹的不齿,而这自然也是为我之后决心除了算命外,顺带自学中医事先埋下了一个铺垫。

    不过在当时,那无比羸弱的我依旧没有丝毫的办法,甚至只能被命运裹挟着,在洗漱完了之后一个人默默回屋便是了。回屋后我没敢在宿舍有过多的停留,便是直接走到了阳台上。我盯着眼下的这些钢筋水泥,眼中不禁一阵滚烫,那种洞穿心灵的炽热在那一刻仿佛是要洞穿这个虚假的世界一般。随着那些滚烫在我脸颊勾勒出一道道伤痕,我抬头看着如同天井般的苍天一次次地发问:“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一个好人?”

    那一刻,我鄙视自己的弱小,也鄙视这个恶心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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