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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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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多么漆黑的夜色,也只能在灯火通明的喧嚣中分崩离析。身处这个不再用昼夜区分时间的年代里,我们的灵魂只能在可悲中不停悸动着。

    当时间再回到现在,我举着手机,生怕说错什么话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此刻与胖鲨“断断续续”的缘分。由于考题的差别,高考失利的她选择了重读高三,而此刻已经暂时跳出考试怪圈的我也不敢占据她过多的时间,本就木讷的我,仿佛庆幸着为自己的冷漠找到了一丝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她也为了能够更好的弥补学业上的差距、也为了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不必每晚都大老远的跑来接她放学),这一年她选择了住校,而且还是那种以影响学生学习为由,而不让学生带手机的学校。所以尽管我依然不善言辞,但面对这一星期才能通一次的电话,我也显得分外的珍惜。

    我一边跟胖鲨打着电话,一边回到了宿舍。当然,我宿舍的三大金刚仍在英雄联盟的苦海中奋勇挣扎,所以我在与他们挥了挥手后便径直走到了阳台。而他们见我在打电话,也暂时压低了声音,直到我走到阳台关上门之后,此起彼伏地嚎叫才再一次响起。用隔壁宿舍的口吻而言,我们宿舍的确就像是一个小黑网吧,尤其是当驰哥再把小烟叼上的时候,那种云雾缭绕、空气憋闷的氛围就显得更加名副其实了。

    由于我也是刚刚入学不久,除了军训而外,我也什么都没有经历,所以给胖鲨介绍了一下我学校的基本情况外,我似乎也再无其他好说的,于是场面又一度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她听到的是我极其平淡的讲述,但对大学的向往依旧没有丝毫的衰减。倒是别无其他的意思,只是真实的大学生活,其实并没有偶像剧那么花里胡哨,即便如我这般身处北京,也依旧只是这芸芸众生中最为普通的一丝一毫罢了。

    眼见气氛突然的僵住,没什么情商的我也只好问出了略带“官方”的话题:“对了,这次复读,你想考哪儿?”

    “还能考哪儿?”她不假思索地回应道:“能考上川北医大就谢天谢地了。”

    从她的语气中,即便是我这种神经大条得不行的人,也还是能够听出她此时的一腔热忱。毕竟我之前就知道她想去当医生,印象中好像是受了一部韩剧的影响,所以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新奇的,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着些许的没落,倒不是因为她要当医生,而是因为她的目标只是在她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依旧是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我当然不能对她的规划指手画脚,所以也只能笑着喊她好好加油。

    我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便跟她说赶紧去洗洗准备睡了。善解人意的她估计也明白,我们今晚已经再无其它话题可聊了,所以也乐呵呵地回了句“好”。

    不过气氛又一次尴尬了起来,在我们在互道了晚安后,彼此都在等着对方挂电话,就这突然起来的冷场,不禁让我们彼此都“噗”笑出声来。笑完之后,我说道:“我爱你,胖胖。”

    她则是嘿嘿地回道:“嗯, 我也爱你。”

    “挂了。”这一笑,我仿佛轻松了许多。

    “好”。能感觉到,她也轻松了许多。

    眼见这已然是最好的时机,我便迅速挂断了电话。我没有直接就转身回宿舍,只是抬起头看着远方的灯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下次再有她的消息,怕又是一周后了,我如是想着,心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与没落又一次升了起来。这一次,它似乎盘旋了许久、许久。

    等我转身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司机”已然退出了战斗,而我正一脸纳闷的问他怎么不玩了,他叹了口气给我回道:“驰哥太菜了,带不动。”

    紧接着大智也回过头来说道:“驰哥是真的菜”。

    驰哥一脸尴尬地摸着头站起来说:“那怎么能怪我呢”

    其实菜不菜的,对男生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大家都笑了。

    而后司机说道:“怎么样,明天出去买材料吧,顺便搓一顿!”

    “啥材料啊?”驰哥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问道,其实我也想问,只不过是被驰哥抢先一步而已。

    “你都不看课程表的吗?”司机一脸鄙夷地说道:“下周上素描和色彩课了!”

    的确,因为军训的缘故,开学到现在就没上过课,而下周开始基本就算是正式上课了。当我用手机打开word版的课程表,上面花里胡哨的课程名称满满当当地占据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工作日。对于大一新生而言,被称作“基础”的课程始终都是占大头的,虽然这些课有没有用对于一些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但对我而言,去上就完了,因为我相信这是绝大多数学校与学生之间的默契,习以为常的基本操作罢了。

    周一一大早,绝大多数学生们便陆续进入了教学楼,早早地便为上课做好了准备。(当然,基于学校的特殊性,有些专业的操作的确只能用“狠”字形容,毕竟我亲耳听说的,就有五点起床去练功的,虽然这并没有老师要求,只是学生自发的,但这对于我而言,是绝不可能的。)当然,虽然算不上早,但我们也不例外。

    其实我们宿舍的众人醒的也不算早,基本上八点能挣扎着起来就算不错了,毕竟头一天晚上打游戏的声音恨不得让整层楼都为之摇晃,第二天能早起就那有鬼了。不过无独有偶,的确是撞鬼了,就在我以为大家都是刚刚醒的时候,只见大智已经坐在下面了(宿舍属于标准的“上床下桌”)。他坐在床下,一脸嘲讽地看着刚刚从床上探出脑袋,睡眼惺忪的我们三个,还不时口出狂言道:“你们还行不行了。”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所以对此倒是没在意,反而时常以这种互嘲的方式彼此问候。

    我闻声开口问道:“大智起这么早?”

    “这算啥,我这都跑完步吃完早饭回来了,哪像你们三个。”大智一脸得意地看着勉强爬下床正在收拾洗漱用品的我们说道。

    当时我们还以为大智是因为习惯了军训时的生物钟,不禁暗自摇头,一脸嫌弃地暗讽着自己的废物行为。直到后来关于大智早期的这个惊天秘密才被我们发现:

    其实大智早起这件事情,大概也就坚持了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后大智就堕落到与我们为伍了。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只是因为他跟班里的一个女生约好了早起跑步,而后来因为那个女生觉得早起太辛苦,于是这事就算是单方面“毁约”,就此作罢了。当然,这件事基本上在男生群体中都是知道的,这事还得多亏了璐璐,要不是他跟女生关系比较近,我们都不清楚这件事的原委,还以为真的如大智所说的,是他厌倦了。

    当我们三人洗完脸已经是八点二十五了,而我们是八点半上课,所以吃早饭的事算是没戏了,于是我们便拿着画材和工具,直接匆匆地赶往了教室。

    不过没想到的是,八点二十七我们就走到了教室。我第一次觉得,学校小还是挺好的,教学楼跟宿舍之间,直线距离大概连五十米都不到,只不过是中途需要上下楼梯,才增加了一点点时间消耗罢了。

    当我跟在最后姗姗进了教室,才发现画室规模和上课人数其实都远不及当年在画室备考时的那种呜呜泱泱,虽然在十六个人的各自抱团下,空间依旧略显逼仄,但起码个人的占地面积也算是比较宽裕了。

    素描和色彩算是基础专业课,都是小班制,也就是只有本专业的一起上。虽然此时我依旧认不出谁是谁,但起码也算是又打了个照面,彼此的熟悉度又上升了些许。当然,一进屋,我第一眼见到的其实并不是同学,而是一个个巨大的架子——完全能给自己身体挡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画架。

    不得不说,我还是第一次使用规模如此庞大的画架。比起考学时的那种折叠便携式的小架子,眼前的这个超大号木架显然就是巨无霸,甚至当我将四开的画纸置于其中时才发现,原本需要三到五个小时才能画完的画布,此时也显得渺小了,甚至此时心中还滋生出一种画个四开的尺寸很轻易的错觉来。

    随着上课的最终铃声响起,老师也走入了教室,今早来上素描课的老师是一个体态丰满的女士,后来才知道,她本是绘画专业的老师,算是临时来补个班,真正负责我们这门课的老师才刚刚调进来,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

    看着老师带了两个男生去拿静物,我们对课程内容也猜出了些许。结果果然与考学时一样的步骤,只不过是省了结构素描与几何石膏的练习,直接便从最简单的静物训练开始(毕竟我们都是艺考考进来的,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尽管老师们一直看不上我们手中此时的“套路”)。

    而至于为什么特意强调今早,其实是因为这种“纯技术”的基础课,来的老师一直都不同,老师上课甚至就像是串门一样,甚至只是隔了一个课间,老师就换了。只不过绘画的对象一直都是同一个,也就是最先来的老师摆弄好的样子而已。在老师摆弄完毕之后,接着就让我们各自选角度,画就完了。

    其实至于选角度这件事,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得选。因为三维的世界里只有360度,而每一个度数都不可能被两个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重复。简单来说其实就是,虽然有两组静物,但加上画架、画板所需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两个人画同一个角度的情况。当你下手慢的时候,除了剩下的角度外,其实本就已经没得选了。所以“见缝插针”便成了这次课程教会我的第一个道理。

    我与驰哥在没得选的情况下并排而坐着,毕竟经过军训的环节之后,此时我也就与他彼此最为熟悉了。不过好巧不巧的,在众多花里胡哨的“起型”方式中(打草稿定物体位置和物体比例等一系列画面关系时,用铅笔轻划纸面的操作),也就我与驰哥的操作最为相近。说是操作,实际上就是直接涂着走——直接带着“调子”(素面中的黑白灰关系)开始画。

    或许驰哥是因为打小就受到了黑龙江文化气息的熏陶,所以画面中有着一股天生的碴子味,显得比较粗犷。但我的那种“随意”实则只是单纯的不愿意按着“规矩”的步骤按部就班来而已。毕竟即便我已经经历了艺考训练的打磨,但在这时,绘画在我的潜意识中,依旧是抒发情感时的最自由的方式。

    画画其实与写字一样,处处体现着这个人的性格与行为方式。当然,这其实不仅仅是画面最后呈现的效果,在创作过程中的行为方式也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来。

    当然,画画本是安静的过程,尤其是在有老师在场的时候。但也跟其他的学习方式一样,只要老师离开教室,教室立马也能变成热闹的“菜市场”。尤其是那些坐在女生旁边的男生们,更是把“热闹”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兴许是男女之间总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用以相互挑逗的潜意识存在,所以只要是男女共同出现在一个场合之中,氛围里面就会变得奇异起来。当然,这小小的画室总像我和驰哥这样“洁身自好”到二人相互吹捧的也有。

    随着大家调笑的话语逐渐扩散传开、直至遍及整个屋子,很快也就到了课间休息的时间。作为美术生而言,其实最必不可少的、也是最期待的环节也正是此时。当然,我说的倒并非是因为休息放松而愉悦,而是借机到处“瞻仰”。简单来说就是看看别人画得怎么样。对于“造物者”而言,最高兴的事当然是看看彼此“造”出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了。这种情节其实就本质上来说,实在是像极了那些相互吹嘘自己子女的父母。

    其实画画这件事就最终的呈现结果而言,如果经历考学,二人同出一个画室,风格基本上是差不多的,这其实也是考学与艺术的矛盾所在,不学考不上,学了不艺术。不过幸好此时的大家已经是上了大学的“自由人”,相对考学时的“刻板”来说,要更轻松自在一些,所以从画面中体现出的性格、喜好也要更加的明显一些。

    即便是在当时的我的浊眼之中,十六个人,也都有自己各自的倾向,而这在我眼中也才是身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所拥有的最珍贵的品质。

    其实时至今日,于我看来,无论是造型意义上的好或是不好,其实这些都只是被所谓的“专业”二字套死了的内卷情节罢了。不过遗憾的是,当时的我也不过是这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只渺小到不可语冰的蚂蚱而已。

    随着又一次上课、下课,一早上的素描课也总算是结束了,虽然肉体上倒不觉得疲累,但是精神上确实有些萧条。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吃饭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大家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而我们一个宿舍的四人又再一次聚拢,心照不宣地一起走进此刻正人满为患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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