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这一次,我没有哭
“白洛我回来了,这个世界里,爱军和青璇都很好,我也很好,你和大宝二宝在那边也还好吗?”
陈凡进入房间,低语呢喃着,他的脸上带着微笑:“我听你的,这次我没有哭”
是啊,他没哭,只是风沙迷乱眼。
走入房间,经历过战火的房间十几年过去之后,已经破败不堪,另外几个房间的窗户都已经破败不堪,有一扇窗户歪歪斜斜的吊着,一丝风吹来立即发出吱呀的刺耳声。
房间地板上,瓷砖地面裂开一条条缝,不知名的野草从裂缝里钻出来,在破烂的窗户和大门四周,似乎是和风一起飘进来的植物的种子茁壮成长。
在小院的四周,长着齐腰高各种野草植物。
房间里面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洁白的墙面早已经变得发黄,一块块瓷粉脱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墙壁。
进入厨房,
洗碗盆周围都布满了青苔,抬头柜上是布满灰尘的蜘蛛网连接着房间门
那张小凳子依然倒在地上,只是更加的腐朽了,
陈凡仿佛又看见陈青璇站在小凳子上,艰难的翻搅着锅里的食物。
他仿佛又看见,他的宝贝女儿切菜的时候,一刀将半个手指差点切了下来,鲜血淋漓。
他还看见,他煮着骨头汤,他的宝贝女儿悄悄的跑进厨房,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小心的夹着一小块肉骨头塞进她的嘴里,她的眉牙顿时弯弯,眼中全是满足。
当初她的女儿,也是那般的爱他,也是那般的渴望见到她。
可是后来,她却是将他当成了敌人,好在他是幸运的,他的女儿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了
他走走转转,
一切的一切显得是如此的荒凉腐朽不堪。
曾经那个温暖的小家早已经物是人非
最后,他转身进入卧室,卧室保存得还算完好,只是上面的床单枕头之类的东西,早已经不成样,看着卧室里的床,陈凡的脑袋里还能想起几十年前,
在这张床上,那个满眼是他的女人,一只手抱着女儿,一只手抱着他。
她小心翼翼,因为,她怀里抱着的是她的世界啊。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和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女人错过,
当那个女人看见地上他踩出的那一条路的时候,
她的身体颤抖着,忽然她发疯一般朝外面跑去。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她颤抖着身体喊着,
可是最后她又停了下来,她将自己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了,她已经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是她依然在为了她的男人着想。她爱她入骨,她爱他入魔,
她的思念如果能够化为实质,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可是,她不能啊,
她不能去找他,她知道他的肩膀上肩负的不只是她白洛,不只是陈青璇,不只是这个家庭,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国家,民族,
他在国旗下的铮铮誓言
她死则死已,若为他的信仰而死,她心甘情愿。
她的男人,
是英雄啊,
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可久于儿女长情?
陈凡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布满灰尘的床,他的脑海里想着她宛如发疯了一般的跑出去,然后又失魂落魄的走了回来,她躺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
伸出手,轻轻的放在那凹陷的人形上,闭上眼睛,她满脸的温柔,
她的手做怀抱状,就仿佛这一刻,她的男人正安静的躺在她的怀里,
某一刻,时空重叠。
躺在床架上睡梦中的陈凡嘴角微微掀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着。哪个女人,一只手轻轻放抚摸着自己男人的后背,然后又抬手放在他的头发上,轻轻的抚摸着,
另外一只手放在挺着的大肚子上,
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娃,一只手护着自己的男人。
某一刻。
躺在床架上的白洛嘴角掀起,她虚搂着怀抱忽然充实起来,她能感受到那个男人此时此刻就在她的怀里,
她能够感受得到,他是蜷缩着的,
那个男人,
将头枕在她的腿上,那个男人,闭着眼。
那个男人嘴角微微掀起。
这一刻,不同时间,相同的地点,两人跨越时间,相逢了。
“白洛”
陈凡低语,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床单上,
陈青璇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破败的一切,她看着门口被陈凡扶起来的那个只剩下小半个身躯,早已经蜕色看不出来原来色彩的小木马,两只翅膀已经完全断裂,她心中微微颤抖,
脑海里的记忆被勾起,曾经,她就坐在小木马上,呆呆的看着大门,等待着陈凡回来。
“呼!”
陈凡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再次回到了大厅,
在大厅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弹坑,弹坑里也长满了杂草,曾经留于弹坑的鲜血让得这些杂草长得十分旺盛,
曾经这个弹坑里,躺着他的兄弟朱荣明。
当初他明明可以选择逃走,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只是因为陈凡的一句不允许白洛出任何事情,
他就带着几十个兄弟,用命去填,用命去守护,用命去践行自己的忠诚。
最后,爆炸声响起,几颗手榴弹密集的爆炸,窗口的坑又深了几厘米,夜叉完全消失,甚至连碎肉都没有留下几块,
只有一只断臂紧紧握住的冲锋枪,
证明了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上
还有那个地下工厂的那些孩子,
他们在看见夜叉的时候,他们亲热的喊夜叉叔叔。
也许他们的记忆里,也保留着夜叉在这个世界上来过的痕迹,
也许有一天,当他们长大成人,
当他们各奔东西,当他们体会过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的时候,
他们可能会忽然想起,
小时候,在那个地下室里,
有一个叫夜叉的叔叔和陈凡叔叔来看他们的时候,手中总是带着很多零食和玩具。
夜叉!
朱荣明
我的兄弟。
他转头看向旁边,在弹坑的旁边,他记得,哪里还躺着另外一个男人,响箭。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地下室之中,
一根木桩下,一根暗红色的绳索系在木桩上,木桩上是一根绳子,绳子上是一个项圈,项圈上全是明晃晃的钢针。
在项圈上,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就好像一只狗一样被绑着,
他跪在地上,四肢诡异的扭曲着,显然是早已经被非人的手段打断,
当时他看着那副的场景,他的心中一股怒火从心里升起,疯狂的升腾,翻滚,冲上天灵盖,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连着太阳穴上的几根青筋在不断的抽动,瞳孔可怕的抽缩着,
他本该是最优秀的战士,不怕死,不怕牺牲,
面对枪口的时候,他能说出不怕死三个字,
是他们争分夺秒,和毒贩殊死搏斗捍卫一线。是他们勇往直前,面对刀口和枪口毫不退缩。
他即使是死,只要死得有价值,即使死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他却是被当成狗一般拴在了这根柱子上受尽折磨,仇恨和愤怒像怪兽一样将他的心吞噬,他全身的血液像沸腾的热水,带着无法忍受的愤怒,流到指尖。
狗!
他们把他当狗啊!在这黑暗的地下室里,本是人民的英雄,却是被当成狗,遭受变态的折磨啊!外面阳光下的世界里,一些不如狗的畜牲却是西装革履,披着人皮,满面春风,
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响箭死死的靠在他身上,那本已经断掉的手,居然奇迹般的抓住他的衣服,
没有舌头的嘴里,无声的呜咽着,眼眶中夹着黑色猩红的污血的眼泪流出。
他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知道,他在害怕!
他蹲下,伸出手轻轻的拍打着怀中身影的背,就好像小时候母亲哄在外面受委屈了的孩子一样温柔,
一遍遍的告诉他,不要怕,他来带他回家!
他解救了响箭,
又抱着怀中的人朝着后面走去,后面是一个小型的院子,刚刚走进院子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即传来,
同时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弥漫,他清晰的记得,院子里,一簇簇鲜花绽放,七八月的鲜花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花象征着美好,它的味道本应该心情陶醉,
随着清风的拂过,鲜花的清香将腐臭味遮掩,
花园上的花朵争奇斗艳,
花下面的泥土是新的,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一捧泥巴一捧泥巴的挖着,
手指被泥土中的石头划破,指甲指甲折断,
尖刺狠狠的刺进手指头里,传来钻心的疼痛,可是陈凡却是没有停顿一下,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那股腐烂的血腥味道越发的浓郁,
轻轻的将上面的泥土刨开,一个圆形物体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血腥味极其浓郁,
他没有丝毫的害怕,
他知道,即使他的战友是化作了鬼魂,那也是他的亲爱的战友,是那个妻子的丈夫,是那个母亲的儿子,是那个女儿的父亲他不会害在乎他的人!
你所害怕的鬼,其实是别人朝思暮想而见不到的人啊
他记得他抱着那颗脑袋,他无能为力,不知所措,
明明他们已经约定了完成各自的任务之后,他们说好了要一个不少的回去啊,可是现在他们却一个一个的丢下他先离开了,
他们是守护黑夜的使者,他们明明是最精锐的战士,他们发誓要将自己的热血洒在这片蓝天下的土地上,
他们不怕死亡,他们不怕牺牲,他们挺起胸膛,将一切的危险和黑暗挡在了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可是,利刃却是从后背直直的捅进他们的胸膛
也许到死,他们都还在自责,是他们辜负了祖国的期望,是他们没有完成祖国给的任务和使命,是他们不够优秀,是他们不够谨慎,
在死的最后一刻,他们拼命的将脑袋转向那个太阳升起的方向啊,
眼中弥留到最后一刻的仍然是自责
陈凡感觉到无法接受。
他那是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是那么的快,无法挽回的无奈。
他还记得,
那个无人的荒地上,
两座小土堆孤零零的伫立着,
小土堆前,两块墓碑,没有名字,没有照片,甚至没有雕刻的那颗红星,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烈士两个字对于现在的小土堆来说都是奢侈,
若是写上这两个字,恐怕第二天就会有着穷凶极恶的毒贩挖坟鞭尸,
或是被所谓的正义挖出,
经过法检之后,确认其身份,再冠上叛徒的名头,两块竖立的墓碑,只是为了告诉世人,这里是两座坟这里躺着两个人
那该是多么的讽刺呵
他在那天说过:
“我亲爱的战友们放心吧,我陈凡发誓,一定会将这个叛徒找出来,即使死,我也要还你们清白,
我不会让你们在黑暗中躺得太久”
即使死,他们也必须要还所有牺牲战友的清白,他们的埋身的荒地,没人知道此处,不该只有荒草青丘。
他们不该背着叛徒的名头死去,他们不该死前也要承受着骂名,
最后,所有人死了,都死了,
就连他救下来的响箭,也死在了保护白洛的过程中,
他还记得响箭说的那句话,
“从被出卖的那一刻起,从被你救起的那一刻起,
我先是你兄弟,然后再是灰人,我今天就要打破我的承诺了,
他们想要杀害你的家人,他们就得死!这一刻起,我不再是灰人,我只是你的兄弟!”
想到这里,陈凡轻轻呢喃:“,响箭,航迪,人卫,你们可以瞑目了我做到了,你们的清白,祖国还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