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孤帆（1）
一年多前。
李孤帆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这所他的妈妈心心念念的高中。
初中毕业，进入高中之前的那个暑假，是李孤帆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一个暑假了，他整天都一个人宅在家里玩电脑游戏。
他的妈妈叫兰素风，是位初中数学老师，也是李孤帆初中时期的班主任，整个初中时期，他都笼罩在“班主任的儿子”的光环下。
在这样的光环下，他的学习必须得好，否则就是丢妈妈的脸，也丢自己的脸。
等快开学的时候，兰素风又租了一个高中附近的学区房，方便孤帆上下学，但是她自己离所教的初中学校就远了十几分钟的路程，原来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现在需要半个小时了。
母子两个人一起搬过去，原来的房子就空了下来。兰素风本来想把这个闲置的房子租出去，但是几个月都没有人问，就放弃了。
开学那天，李孤帆兴奋的像只刚长出翅膀的小鸟，终于摆脱了妈妈的束缚，飞到了新的天地，他走进校园，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新鲜的教室，新鲜的面孔，没有初中同学的有色目光，没有初中老师的特殊对待，在这里，他就是个普通学生，在这里，有他更喜欢的低调身份。
刚开始分配座位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依身高从矮到高排成一排，李孤帆175的身高给他争取到了一个在教室中间的座位，但是刚坐下就听到最后一排有个同学抱怨。
从小学依靠妈妈的关系就一直在前几排，到了初中因为妈妈是班主任的关系也一直在讲桌附近，现在，他想靠后面一点，于是他趁着老师们谁都不认识，就和最后排的那个同学调换了座位，那个同学很乐意这么做，就这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去到了最后排。
没有兰素风带来的压力，他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其他东西，他可以上课的时候走神了，即便是被老师发现，也不会像兰素风那样让他站一节课，给他特殊对待，而是口头教育一下就让他又坐下了。
没有同学们的监视一样的目光，他可以不用在上课的时候积极的举手回答问题了，也可以不用在下课的时候假装努力学习了，他可以每次下课都趴在楼道的栏杆上看看天上的云，看看地上的人。
没有其他代课老师的特殊关照了，在这里，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不会刻意提问他，不会在上课的时候多次看他，更不会在意他的分数了。
李孤帆感觉自己之前的十几年，就像是一块可以任人打磨、改造、修改的雕塑，同学们的目光像个锥子一样在他身上钻来钻去，老师的批评像把小铲子一样在他身上刮来刮去，更可怕的是，他的妈妈兰素风几乎没有给过他脸色，从来都是严厉的话语，鞭策着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学习，对于李孤帆来说，兰素风就像把刀子一样，把她觉得不该有的东西全部切除掉。
就这样，在旁人的敲敲打打下，在叮铃咣当的声音下，一块“李孤帆” 的雕塑诞生了，他好学，努力，没有不良爱好，爱看书，但他不是李孤帆，只是块雕塑，只是块移动的雕塑。
现在，这块雕塑摆脱了那些工具，这块雕塑有了自己的思想，他要长成自己想长成的模样了。
李孤帆经常在上课的时候走神，他看着讲台前面各科的老师们，一会儿觉得他们像相声演员，轮流上来讲单口相声，一会儿又觉得他们像猴子，在上面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和各种各样的表情，他发现思维一旦发散，上课就有很多乐趣，最重要的是，这些乐趣也是新鲜的，以前从来没有机会享受过。
在同学们眼中，李孤帆就是一个很低调的同学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爱说话，喜欢在最后面撑着头发呆，一下课就去楼道趴栏杆去，一打上课铃就又不紧不慢的回来。不怎么主动和同学们开玩笑，穿的很干净，个子也不矮，不讨喜但是也不让人讨厌。
就这样，李孤帆上课的时候疯狂的头脑风暴，想象老师是各种各样的生物，向讲台下面的脑子们灌输各种各样奇怪的理论，看着课本上的字，他越来越模糊，看的入了迷，他甚至都不认识眼前的这几个字。
他越来越搞不懂学的这些知识除了应付卷子上的几道题有什么用，什么导数函数，化学公式，物理公式，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就算不知道那些知识，也可以活的很好的，没有什么烦恼，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是非得用那些知识可以解决的。
他觉得最离谱的就是语文了，阅读理解何来正确答案？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事，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得出来的结论也都是不一样的，这怎么可能有正确答案呢？
如果非要把所有学生的想法都“纠正”成一种的话，那大家不就都成了有感情的机器人了吗？就好像以后看到这种事必须有这种感情一样，有别的感情就是不对的。
李孤帆越想越可怕，他开始质疑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学了些什么东西，学的那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自己还要不要再继续学习了。
李孤帆就在新奇和迷茫以及质疑中度过了几个月，迎来的期中考试。
几乎什么都没有学的他，考试成绩一败涂地。
成绩下来的那天，他拿着成绩单，条件反射的害怕了。他怕兰素风看到这样的烂成绩又要贬低他，骂他，向他抱怨自己的不容易。
但是这次实在是太低了，他从来没有考过这样的名次，几乎是全班倒数了，所以他决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