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但陶溪和没有留宿。
她的腿有迈开的力气时,她去冲了个澡,然后优雅地离去。
临走前,她把空空的安全套的包装盒摆在门口的鞋柜上,提醒季医生可以囤一些自己喜欢的款式已备今后之需。
今后?大概是什么频率?关系如何存续又如何终止?
季霆穿成套的黑色睡衣站在落地窗前,捧着杯壁有凝珠的苏打水,墨色的眼眸聚拢一层轻薄的怨气。这些问题他还没有问出口,陶溪和便如同没有心的嫖.客般跑了。
今晚一共两次,第二次是她主动,在她显然已经腰酸腿软的时候。即使累,也要占据一次主导权,说明这种关系需要践行公平的准则?
季医生明日有一台手术,他强迫自己停止无效思考。
可他睡不着,翻来覆去之后,起床去书房,打开电脑查询陶溪和在英国时期的资料。
她的学校很出名,社团与校内各大组织相当成熟,再与她的个人社交平台关联,不难发现她课余生活的精彩。
季医生的英语水平仅限于在医学范畴内使用,但丝毫没妨碍他发现陶溪和在去年春天参与了一个性.爱研习社。
他下拉着唇角扫过一些敏感词,一面回忆方才陶溪和春水一般的眼睛,一面唏嘘其实她才是布网的人。
对于研习释放天性这一块,他远不如她这样积极。
早年他在基层医院做军医,因为地方偏远,医生资源匮乏,他被迫拉去给妇产科做过几个月的壮丁。他在给当地顺产的妇女接生时,留下了深刻的难以磨灭的阴影。
这是他身为医者心理不够强大的一面,却也成为他洁身自好的一块屏障。
这些年,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个对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其中不乏世俗眼中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但他无一起心动念过。
生理阴影是他无法攻克的难题,他看姑娘时常感觉在看透明人,直接穿过她们美丽的皮囊看见了她们的身体构造。
陶溪和不一样。她说话都还说不利索时,他就抱着她爬过院墙。他也摸过她的小肚子,捏过她的腿肉……
她从小小的软软的一团长成如今这斯文恬静的模样,他从来没想过要用异性的眼光去看待她的身体。
她是洁白的、纯净的,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以及他心里不可亵玩的圣洁月光。
跟她发展到这一步,他觉得自己是在“杀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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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陶溪和的团队接到一则遭受职场不公平待遇的案例。上午,她挑了个时间和求助的女孩开电话会议。
一个半小时的沟通之后,陶溪和对刚结束一夜春光的方幼宜说:“她坚持要跟公司打官司。”
神思倦怠的方幼宜打了个哈欠,蹙眉道:“胜率很低,几乎为零,我不早就说过了嘛,她怎么还是这么轴?公司已经给了她最优选,拿一笔高额赔偿走人,她不亏的。”
陶溪和捂脸打趣她:“困成这样?昨夜战况一定很激烈吧?”
“很棒!”方幼宜又打了个哈欠,笑道:“是近两年的最佳体验了。”
她虽跟孟君宁争执了一晚上,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从打嘴炮延伸到打别的炮。直到滚完床单,他们才先偃旗息鼓。
陶溪和暗笑道:“那人呢,你给我留下来没有?”
方幼宜摊手:“他后天就要走。”
陶溪和抿唇,心情down下去一大半。
她知道孟君宁是停不下来的人,失落的情绪梗在心里。她痛失了一名良将,也将再次和好朋友道别离。
回神后,陶溪和给方幼宜倒了杯咖啡,说回刚才的正事,“我支持这姑娘打官司,其实不一定要赢。”
“那要什么?”方幼宜不解。
“告诉其他跟她一样遭受职场不公待遇的人,我们不是不敢对抗。听起来很天真对不对?可如今天真的确被现实打败的太惨了。这种官司没有胜算,但是不代表这种官司没有意义。因为现实太残酷,所以需要一点天真去触冰,哪怕只是触动冰山的一角。”
方幼宜显然被说动,沉吟片刻后,对陶溪和举杯道:“行吧小陶总,我回头就去准备材料,来,敬你的理想主义。”
“你辛苦啦!”陶溪和笑了笑,顺便通知她说:“我明天要去出个短差。”
“去哪儿?”
“上回季医生碰着的那个被家里人逼着要权威诊断的阿姨,她女儿昨天夜里联系我了。”
方幼宜对这个案例也很感兴趣,“等你好消息,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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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手术台,季霆不急不慢地给自己做清洁工作,他从镜子里审视自己的脸,并没有徐子骞他们常常开玩笑所说的,性生活很和谐的状态。
这想法刚萌生,他就开始鄙视自己。他用力地搓洗手心和手背,又拿凉水冲了把脸。
这时刚入院一位病患的两个家属在病房里吵了起来,小护士紧急把他叫过去。
季霆进门时,病患两个血气方刚的儿子大打出手,还误伤一名上前调解的护士,他毫不犹豫冲到前面,将其中一人制住,与另一人隔开,又第一时间把隔壁床不能行动的患者护在身后。
这算不得什么英勇无畏,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三年前,他轮岗到急诊,某天凌晨,一名医闹醉酒后持一把餐刀闯入急诊大厅,当时保安离的较远,情况又危急,他当机立断,跟另一位值班的男同事协力将其制服。
他虽常年健身,但算不得健硕,身上有些胆气,是因为比别人多一段特殊的人生经历。
他早年在边防卫生院做军医时,跟着兵哥哥们学了点的近身格斗的皮毛,没承想后来竟都用在医院里。
解决完病人家属的纠纷后,徐子骞跟季霆吐槽道:“现在的医护啊,一半的精力贡献给治病救人,剩下的一半精力,得给病人做居委会大妈。”
季霆脱掉被病人家属吵闹时,意外泼了菜汤的白大褂,利落地换了件干净的。他皱着眉问:“这老太太什么情况?”
“颈动脉海绵窦瘘,说是前些日子头部受了伤。”
“一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头部怎么受了伤?摔的?”季霆疑惑道。
徐子骞耸肩,表示不知情,又开起玩笑:“指不定是给这俩儿子劝架闹的,这不,跟刚刚咱们英勇无畏的季医生一样。”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闲聊,季霆看过去,穿军服的季天明拿着一个文件袋站在办公室门口。
季天明以某军总院院长的身份,来平京医院参加一个跨境远程交流会诊,碰着葛教授,聊到季霆,起了来看儿子的心。
季霆有心招待父亲,想到办公室没有绿茶,便问:“花茶喝吗?”
季天明说略坐坐就走,打量一下这里的办公环境,问了几句他最近的工作情况。
季霆跟父亲的感情在这几年开始升温。从前为着季父的独断,他们父子俩掰过几年,关系逐渐缓和再到如今还算能相亲相爱,是从季霆站上手术台,成为真正的一名医生开始。
关于季霆和陶溪和之前的流言,季天明跟夫人其实没太放在心上。自家儿子的人品他们做父母最了解。更何况,陶家的态度清晰明了,陶老爷子对季霆十分满意,早已表态属意他做孙女婿。
两家暗暗达成共识后,长辈们为了早日促成好事,自然逼得紧了些。又见两个小辈为了一个病人频繁见面,相处挺和谐,想这门婚事也就八九不离十。
没承想今日听葛教授聊起,说这小子扭头却跟葛教授夫人的学生相起了亲。
季霆想父亲特意来访,必定不只是为了关心他工作,又听他说见过葛教授,说:“您就甭跟我打太极了,您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季天明便直言不讳道:“葛老说你跟他夫人的学生相过亲了,那你跟溪和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自己跟陶溪和的关系才没有“不了了之”。季霆心中自嘲,他反倒被这姑娘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季天明见儿子不吱声,严肃地看着他:“葛老说你对他夫人介绍的姑娘也没兴趣,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法。”季霆喝了口茶,抬眼看着窗外,外头灰蒙蒙,似有下雪的征兆,他缓声道:“爸,您跟妈少□□的心吧,我现在的心思不在结婚生子上。”
他心思在哪儿?
他得先厘清是继续跟陶溪和维持床伴的关系,还是及时斩断这种脱轨的状态。
季天明深知儿子的秉性,他打小性子静,与院儿里那帮男孩儿格格不入,后来是担心他过于文弱,才强行把他发配到医疗环境最苦的边防基层卫生院锻炼。
他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的血性丝毫不弱,他选择从医,且勤奋刻苦,又有远大抱负,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就比那帮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要强上百倍。
可偏就一点,他总不肯跟异性接触。早年他年纪小,长辈们懒怠操他的心,可如今他都快三十二了,人生大事到现在也没个苗头。做父母的当然着急。
他连续跟两个姑娘接触后都无疾而终,季天明也没辙了。他自认跟儿子沟通之间存在障碍,想着还是让夫人去操心吧。
他把带来的文件袋放到他桌上:“回去把这些资料啃一啃。既然感情搞不好,事业上就多拼一拼吧。”
季霆送走父亲后,径直去了孟君好的病房。
陶溪和那晚从他那儿离开后,就一条消息也无。
旁敲侧击后,他从孟母口中得知,陶溪和离了平京,去南方出差了。
行吧,床伴是没资格及时获取对方的行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