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中送炭难
终于，他们相互推脱讨论着，选出来一个代表。
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池图莫名成为了中间人，大家把他推举出来，是因为在他们印象中，池图是曾经救过苏逸的人，
虽然现在转念过来想一想，苏逸这样的人会被池图救了一命实在太过微妙，但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池图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这些人让他去说的原因，但是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他压根就不是苏逸的什么狗屁救命恩人，而是差点杀了蓝的凶手。
就算后来蓝对他展示出某种善意，但是他也清晰的明白那善意不是针对他而散发出来的。
他相信如果中枪倒下的是他们中的任何人，蓝都有同样的可能去阻拦石子相继续攻击。
而且在荒野上，从别人那里求取食物无异于向别人争夺生存的权利，特殊时期食物匮乏的时候更是等同于谋杀别人。
就算苏逸先前说过食物充足，他也不好硬着头皮去问有没有吃的。
“池图快去说，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不能饿死在这里。”
“他先前都已经说过了有充足的食物，肯定不会是骗我们的，你问问！”
“不问问让你怎么知道他给不给？”
“真的好饿……就算现在不饿，之后怎么办？”
“他不会是想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这人一说出口，大家顿时寂静了，不愿意去想象这个自己解决到底是怎么解决。
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外面是鼠潮，里面是人，饿急了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们打了个冷颤，不约而同离身边的人远了一点点。
空气又陷入一种似曾相识的凝结之中，上一次这样的状态还是出现在石子相说出九十多个人只能走三十个那句话之后。
这种对于生存权的争夺，拾荒者们再熟悉不过了。
池图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腿上已经变得麻木的伤，他的腿已经废了，以后就算还能用也不会太好使。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他的人生将会有很大的变化，如果他再不找机会改变生活方式，那他将会面临着一落千丈的生存地位。
从小有能力，变成人人可杀。
苏逸，是唯一可以让他扭转境况的人。
虽然知道苏逸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如果他真的打算不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那池图自认为他将会是最先死去的那一批人。
不论是饿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所以，他哪怕再不想问，也得去问，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多活一段时间。
他走上前去，左顾右盼，摸索了一下墙壁，然后试探般敲了敲最前面的车壁。
“逸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怎么了？”苏逸的声音立马从上方传来，人像投影也展现在他的眼前。
池图吓了一跳，往后两步，嗫嚅着嘴唇，看向苏逸的脸，半天才结巴道：
“逸哥，我们饿了。”
听起来尴尬又老实。
石子相冷眼看着这边，意识到苏逸虽然不说话，但他一定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这种随时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苏逸点点头：
“我知道了。”
说完就切断了联系。
池图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他知道了的意思是他会准备食物了吗？就这么简单？
池图咂摸着这句话，不敢轻举妄动，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其余人也和他一样摸不着头脑，但隐约期待了起来，不时左顾右盼寻找可能会出现食物的地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逐渐变得不安起来。
不安并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而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从池图说了他们饿了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别说食物了，连蚊子都没看见飞进来一只。
苏逸说的知道了到底是知道什么了？
“池图，什么情况？”
“吃的呢？”
“啥也没发生啊？”
他们虽然不高兴，但心知苏逸随时可以看到他们的反应，所以并不敢直接质问苏逸，而是将疑惑和不满发泄在了池图这个中间人身上。
池图摇头：
“我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你们也看到了，有问题问逸哥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池图心里莫名觉得苏逸应该别有打算。
他缓缓靠墙坐下来眯眼休憩着，保证自己能有一定的体力去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
看他这样，大家也没有办法，都不约而同地坐了下来，各自防范着，又相互依靠着，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过了不知多久，池图意识到自己因为太累太饿昏睡过去了，睁开眼是因为听到了有人说话。
“逸哥，逸哥，我太饿了，你不是说有吃的吗？能不能给我一点啊？”
是某个拾荒者。
他此时正趴在墙壁上，手脚虚弱地拍击着前面的车壁，妄图用语言唤醒苏逸的同情心，获得些什么施舍：
“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水……有没有水？”
池图清醒过来，大多数人也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人身上。
他面色黑灰，嘴唇干燥翘起皮来，看起来确实是饿急渴极的样子。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饥饿确实是一大问题，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渴。
荒野上虽然缺乏食物，但水源却是充足的，至少每次下雨他们都会收集充足的雨水进行过滤使用。
哪怕有一些水不太干净，含有的某些元素吃了会短命，但他们也不得不喝。
短命总比渴死强。
但是车上就不一样了，哪怕温暖安全，光是没有水可以喝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抓狂了。
很快，又出现了一个人的投影，这次不是苏逸，而是蓝。
“怎么了？”
“蓝！”那个拾荒者好像碰到了救星，眼睛发光地凑近过去，嗓音沙哑道，“可以给我一点水和吃的吗，一点就行……我求你了！”
因为从之前蓝的举止行动中，他们看出来蓝好像是个很有善意的机器人，甚至比苏逸本人更好说话。
比起面对让人捉摸不透的苏逸，他们更愿意和蓝说点好话，何况苏逸好像还很尊重这个机器人似的。
先前他们还对此不屑一顾，觉得苏逸是心理有毛病，居然对一个机器人态度这么好，现在他们却求之不得蓝在苏逸心里有些分量，好帮他们说说好话。
饥饿的拾荒者说着就瘫软般跪下去，蓝有些诧异地愣了愣。
她灵动的双眸眨巴着，用永远清脆动人的声音道：
“大家听我说，车上确实有一些食物储备，但是循环系统的工作需要消耗一定的能源，哪怕可以利用一些生物资源，现在我们被鼠潮包围，也没有办法采集资源，所以食物和水源匮乏。”
“要想要支撑更长的时间，我们只能尽可能的节约食物。”
那人迫不及待地打断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要一点点！”
蓝迟疑了几秒，目露怜悯，微微点头道：
“好吧，我会和负责人商量一下的。”
“太好了！”
得到这个答案，众人几乎狂喜，纷纷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舔舐着干燥的嘴唇。
操控室内。
“做的不错。”
苏逸衷心地夸赞蓝。
“只是按照负责人的要求去做的。”蓝颔首，不卑不亢地接受了夸奖。
苏逸懒散地靠在座椅上，拿起手旁新兑换的水抿了一口：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还不够。”
蓝沉默几秒：
“他们会饿死吗？”
苏逸顿了顿，抬头看她：
“如果他们有人被我饿死了，你就恨我吗？”
他当然不会真的把谁饿死，就算他想利用雪中送炭的心理，让他们感激蓝，从而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但他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活生生把谁饿死。
未来或许他会变得越来越麻木狠厉，但现在他还做不到那样残忍的事情。
他只是探究一下蓝的性格，或者说某些属性，方便以后行动。
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行为让蓝心生怨念，毕竟在她的设定中可是清楚地写着——喜欢人类。
他很好奇这样的情况下蓝会怎么选择。
“负责人不必担心我的想法，我永远和负责人站在一边，人类并非是对他们好他们就一定会感激的生物，适当的手段是为了更好的结果。”
“蓝当然不希望看到谁被饿死，但也不希望负责人用自己的心血去投喂不懂得感激的豺狼。”
她笑了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这一刻苏逸又有些恍惚，彻底打消了心底的顾虑。
蓝怎么会是一个机器人呢？这样的内心，足以令他以对待人的尊重来对待她。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他瞥眼看了看视野里角落中不断跳动的计时。
11h47min56s，距离任务完成还有十二分钟。
那就等时间到了，再给他们吃的吧。
十二分钟，那个拾荒者不至于挺不过去。
除非……
除非有别的意外发生了。
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八分钟……
拾荒者终于爆发了，回光返照般从病怏怏的状态里挣脱出来，大声呼喊苏逸和蓝的名字，有的人甚至脑子不大清楚，说了些不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