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木三（失败）
四周的空气中发出奇异的波动，小树林不见了，这里本是村子里一片晒谷场，这个季节是闲置的。刚才那片树林景象全是屏罩内的全息投影，模拟出真实的环境。
控制罩屏的是远在三公里之外的飞船，但下达指令的是飞船的指挥官，也就是莉莉以为叫做艾尔的这名青年男子。
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孔彷佛裂开一条缝隙，透出一丝沮丧。他眨了眨眼睛，关闭了装备的拟态功能，恢复了原本的长相。
完美的八头身比例，体型匀称，长条形的紧实肌肉包裹着骨头，蓄势待发。深蓝色的制服下，皮肤覆盖着一层特殊织物的紧身衣，用于调节体温和减少细菌。
五官比“艾尔“更凌厉，雌雄莫辨的美人，左右两侧的脸完全对称。
暗蓝色的头发盖住耳朵，无限接近黑色，却闪动着水波的光泽。眉似利剑，瞳孔的虹膜是罕见的金色，像宝石，在黑暗中发光。
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这个星球的人类，艾尔也不是真名。
“实验失败。”通讯器里不知死活地重复了一次。
“你已经说过了，p19。”打断了和他通话的机器人，口气寡淡。
“阿司，你为什么要增加那条语言，实验者之前的体征和数据，本来在预期的范围值。”叫p19的机器人检测到母系统退出了记录，恢复了平常对飞船指挥官的称呼。
“她的数据表象，是不是和之前失败的那几组数值相似？”男子看了一眼平躺在地上的少女，眼球上戴着的接收器指示出方向，他转身往飞船的位置走去。
这个晒谷场距离抚育院很近，莉莉醒来后很容易找到回去的路。
再说，他也不需要关心实验对象的安全，这些原人在他的眼里和实验室的小白鼠类似。
只要不是故意导致实验对象死亡，系统不会记录在实验员的档案上。
此行的任务是得到三十个成功的基因采样。
之前三次的实验者，类似的数值结果最后被判定是失败。阿司预判这次也不会成功，才临时增加了一个变量，让莉莉付出一只眼睛来证明爱情，没想到，失败来得更快一些。
“……数值范围本来就是一样的。”机器人不情愿地承认，“她的数据和前几个实验数据相似，也不能推论这次的样本会失败。”
“那我加一条测试语句有什么问题？”当他刚问出那句话，莉莉体内的肾上腺素数值快速超过了标准值。
那是面对危险时伴随逃跑意愿的生理反应，不应该出现在陷入爱情的人身上。
“阿司，人类把你那句话定义为生命威胁，一旦大脑认定是威胁信号，之前建立的信赖就会坍塌。”
“生命威胁？去掉一只眼睛人不会死。”
“原人不像你，可以随时替换器官。”
“但她前面说过，为了爱，她连心脏都可以给我。”
“那是，一种叫夸张的表达方式，可能不是真话。”
“她骗我？”难以置信，原人不知道这样会降低沟通效率吗？
“你的结论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正确的……”p19回答。仪器监测的数据没有显示莉莉说谎的生物指标，所以阿司才认定她说的是真话，但后面莉莉的反应足以说明，那句话并不是真的。
发自真心，但并非实话。
“威胁，信赖，这些词汇你从哪里找到的？”
“地球人的信息库。”
“所以这次失败，是我的错误。”
“结论正确。”
“好……之前三次我在对方表白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取得dna样本，为什么那批样本被研究所认定不符合要求？”
“……不知道，研究所只给了结论，没有提供原因。”
“你的信息库是不是有问题？”
p19不说话了，它从阿司的语调波动中判断出此刻指挥官心情不佳，应该需要返回机舱休息，作为信息存储的机器人，功能不包括提供信息之外的其他情绪调节服务。
况且阿司体内就有天然的情绪调节器，不会被情绪干扰，看来连续的失败对他产生了影响。
这是阿司的实验小组第三次任务。作为新人实验员，阿司充分展现了优等基因的天赋，初次和第二次的i级任务执行得异常顺利。
可是这一次的任务是iii级，从启动到现在，采集到的十个实验者样本全被研究所否定了。
这个级别的任务是去寻找原人体内已经隐藏的某些基因因子，其实iii级任务很少有成功的记录。
这颗星球上生活的人类被称为原人，并不是几百万年前在地球上存在过的人类，而且除了木三，这个星系里的其他几颗行星上也居住着原人。
只是不同行星上的原人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更不知道他们是被挑选出来，作为实验对象才活着。
活着的目的，是为了对抗人类必将消亡的宿命。
数万年前，人类在那颗叫地球的小行星上毁灭了，这也是这个物种的第二次全种族灭亡，一个活体都没留下。
人类毁灭的原因是一部分顶尖的科学家在制造巨大机器人的过程中消耗光了能源，最后人类陷入了因资源匮乏爆发的战争。
地球被炸穿了几个大洞，星球凋零，天然的氨基酸再也没有出现，行星和人类一起死亡了。
一万年前，某个神秘的智慧体抵达了地球，收集了残存的一百万组人类基因，带去了23号星系。
这个星系里有九颗可居人的行星，他们选择了一部分人类的基因克隆后，将克隆人分散在九颗小行星之上。那些克隆人就是原人，智慧体选择让原人自行繁衍进化。
智慧体观察了五千年，发现毁灭似乎是人类逃不开的宿命，五千年过去，一个星球接一个传来原人灭绝的噩耗。
智慧体拥有最高级算力的机器大脑，在输入原人的活动记录后，又经过了一百万次的推演，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人类基因里存在重大缺陷，任由他们自由发展的话，这个物种必将走向灭亡，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自降生之日，丧钟就已经敲响。
至高的智慧体终于放弃了原人，创造出“新人类”计划，目的是将人类基因在宇宙中得以留存。
就好像数百万年前，人类拼命想保护濒危动物一样，高等生物怀有救世主情结。
阿司，就是一个新人类。新人类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的编号是al4891。阿司是任务出发前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原人都有名字。
这个名是他一次偶然从p19的资料库里发现的碎片信息，ace是某种电子活动里将对手团灭的最出色玩家，这个读音在机器人的发音系统里就变成了阿司。
阿司就职于灰星的研究所，灰星提供维持23号星系运作的能量。从其他行星看过去，那个明亮的星球宛如太阳，夜晚也是类似月亮的存在。
原人无法想象那上面也居住着人类，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类。
灰星的居住环境绝非普通行星可比，新人类自恃是23号星系的主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阿司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尤其他还是目前最优秀的新人类，所以在顺利完成两个i级任务之后，就直接选了一个iii级任务。
这个任务是寻找原人基因里的爱情因子。
研究所怀疑爱情和人类dna隐藏至深的重大缺陷相关。但是鉴于研究所对于爱情是什么东西还没研究清楚，自然没有更多的资料给实验员参考。
母系统的机器大脑只显示出爱情因子会在寻找另一半的过程中唤醒。生物体的表象特征，无数据，dna波动阈值，无资料。
大部分行星上的原人进化到了无性生殖，木三是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原始□□的星球。阿司很快就选定了木三作为目的地，出发前，他以为这次的任务会很快完成。
结果第一方案的六个样本都被研究所判定失败，阿司被迫调整计划，制定了第二方案。
参考的是从星际垃圾堆里翻找到的地球人信息库。
地球人的文明早就随着光缆的断裂，消失在变成石头的存储器里。仅存的一些人类文明资料还是在空间站里电脑硬盘发现的碎片信息。
p19从资料库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文件名叫“罗密欧和朱丽叶”，还残缺了一小部分。
残留的信息里找不到任何文件的出处，但在索引中被标在爱情的分类下。关键词包括一见钟情，拯救，逃跑。p19推算出结论，按照这个流程会产生刻骨铭心的爱恋。
方案看上去很完美，但不知为什么连续四个样本都没有成功，也难怪阿司心情不好。
p19知道阿司在灰星上生活了一百年，到木三这种破星球执行任务就待了一年，生存条件严重降级，能量补充也打了折扣。
阿司是新人类，但本质还是碳基生物，血红蛋白没有及时获取能量造出蛋白质补给，就像机器人缺了能源，容易出现电流信号短路。
但这是管家型机器人需要操心的事，它也在飞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