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刘阿唐
如果让阿唐用几个字形容自己的家乡——雾革盟，阿唐可能会选择这几个字：
穷山恶水。
作为四盟当中占地最小，偏偏又容纳了不少国家的连盟，雾革盟的每一寸土地都来之不易、无比珍贵。环境的恶劣和物产匮乏让这里的居民凶恶好斗、强者称王，这也是盟主连牝主张用武力赢取生存资源的根本原因。
第一次见到连牝时，阿甲就被他黝黑的面庞，壮硕的肌肉和如同大山一般的身躯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被连牝脸上如同针尖一般的胡须扎的嚎啕大哭，结束了两者的短暂会面。
第二次与连牝见面就是在天元祭典上了，当时阿甲任性的发言让连牝看到了这孩子小小的身躯内隐藏的巨大勇气，对他连加赞赏。所以在一个叫刘阿斗的少年找来营帐，要求以雾革盟之名找到救世主的时候，连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宣布真正的天元传人失踪之后，郭渊便被削了锐气。既然是失踪，那能凭本事找到的人便是占据先机之人。连牝的野心很大，他需要田阿甲。
刘阿斗领过一部分奖赏后，便牵着那条狗退出营帐。连牝到最后都没有记起他所说的八年前祭典让座一事。像刘阿斗这样体格的家族，在雾革盟是最为艰难求生的群体，没有大树依靠便会早早变成炮灰亡魂。
要不是看在那条狗的面子上，连牝也不会相信刘阿斗所言。
悟狗……吗？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八年前，天元祭典结束后的阿唐想要找阿甲理论，却被士兵强行送回人群，待跟随众人回到雾革盟后，阿唐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停的向父母求证，田阿甲究竟是不是天元传人。大人们忙着为生存而战，阿唐便跟在哥哥身后问东问西。
终于，刘阿斗被阿唐激怒，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比划着说道：
“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阿唐终于沉默下来，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再出现。刘阿斗听说有个孩子死缠烂打爬上了去往诡云国的货车，往那边去了。原本他打算去寻，却被家人拦了下来。
“一个又聋又哑的孩子，在雾革盟早晚会死”，父母解释道。
刘阿斗咬咬牙，想着不出一个月，阿唐便会跟随车队从诡云国回来。
一个月后，刘阿斗在家中收到了一封来自诡云国的信件，信中阿唐兴奋的讲述着去诡云国路上的见闻，还有诡云国人民的热情好客，他从最南边的巴湖进入诡云国，现在正寄住在一户水乡人家，还捡到了一只小狗，给他起名叫做“闪光”，休息几天后阿唐便会跟随船商前往北边的农田，在那儿他就能见到田阿甲。
再后来，刘阿斗却一直都没有等到下一封信，田阿甲父母遇害的事情传到了雾革盟，刘阿唐还是没有回来，再后来就是假冒田阿甲的人出现，天元传人失踪，一晃八年过去，杳无音信。
终于有一日，刘阿斗在归家途中遇到了一只体力不支倒地的大狗，他鬼使神差般的走过去，在大狗身上看到了一具小小的骨架，骨架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但依稀还能辨认这时阿唐走的时候穿的衣服。
刘阿斗跪倒在地，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时有人凑近问道：
“这狗你认识吗？不要我带走了，家里好久没开荤了”。
刘阿斗还没来得及阻止，原本倒地的大狗就突然暴起，变幻出巨大的体型将来人压倒在地，露出獠牙就要下口——
“闪光！”，刘阿斗大喊一声。
大狗突然停在原地，挣扎两下后恢复了原有的样貌，甩着尾巴蹭到刘阿斗身边乖乖坐了下来。
想吃狗肉的人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后来镇里的郎中告诉刘阿斗，弟弟的骸骨少说有六七年了，也就是说可能阿唐在写完第一封信后不久就身亡，而闪光花了七年的时间带着阿唐的尸体找到了他的家乡。
“根据你描述的情况，这只狗可能是淋过悟雨，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弟弟应该也是因为悟雨而死。史书上曾经有过少量悟狗的记载，这种犬类通常会变得暴躁易怒，体型翻倍，还有就是嗅觉超敏，所以这只狗最后才能找到你。”
郎中的分析条理清晰，但是有一点刘阿斗并不明白，这次带回来的阿唐骸骨里，还藏着一个木质的白鸽雕塑，底部还雕刻有小小的“甲”字，显然不是阿唐的物品。
刘阿斗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或许阿唐真的见到了田阿甲？这个白鸽木雕做工精致，价格不菲，很像是天元传人才能买得起的东西。
可是闪光把它带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嗅觉超敏”，刘阿斗突然想起了郎中的话，难道，闪光可以凭借这个木雕找到天元传人？！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刘阿斗将白鸽木雕放在闪光眼前，闪光好奇的嗅了嗅，又抬头呜咽了两声，朝着诡云国的方向站直了身子。
刘阿斗决定赌一把。他带着闪光向连牝讨来了路上的盘缠，第二天天不亮便离开了家乡。
如果能找到田阿甲，不仅可以询问阿唐的事情，更能让自己全家都有所依靠，不再颠沛流离。
几日后，闪光带着刘阿斗来到了鼻尖山上，见到了正在吃鸡的两位小公子。
回到现在，田阿甲看着面前凶恶的悟狗，想起了村长八年前放在屋内用于警报的烟花，于是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往屋内躲避。谁知闪光十分警惕，见到阿甲乱动，立马怒吼着警示。
“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弟弟”，刘阿斗手语道。
阿甲看到对方能打手语，明显愣了一下。
“他和你年龄一样，也是个聋哑人，一直把你视作希望”，刘阿斗解释道。
“我没有见过其他和我一样的孩子”，阿甲老老实实回答。
“那这个东西，你可熟悉？”，刘阿斗将那只木雕白鸽扔给阿甲。
的确是阿甲之物，不过早就在阿甲上山后被遗忘在了小院里。
“父母遇害后，白鸽被我留在院内再未曾动过”，阿甲回答，一旁的悟童也点头证明。
“这只白鸽跟随阿唐回家，难道是他偷了你的玩物不成？”，刘阿斗显然不信阿甲所言。
“我突然想到”，悟童插嘴进来，“阿甲上山后不久，确实下过一场悟雨，雨势凶猛，有很多村民都躲闪不及，在这之后我父亲甚至在很多处都搭建了避雨的雨棚，我记得非常清楚。”
悟童上前一步用身体挡在闪光和阿甲中间。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你弟弟不小心淋到了悟雨，然后闪光——”
父亲修建雨棚？刘阿斗大概知道了这另一位少年的身份，应该就是张悟童了。
“轮不到你来胡猜！”，刘阿斗阻止了悟童的话。
当阿唐赶到田阿甲家时，阿甲已经被村长带走，只留空空的小院，就在这时恰有悟雨袭来，听不见的阿唐没来得及撑起雨伞就死在了悟雨当中，一直陪在阿唐身边的闪光却阴差阳错的获得了悟雨之力，于是他带着阿唐的尸体，去他一直盯着的小院里拿走了一样物品，走上了回家的路。
刘阿斗未必猜不到这个真相，只是不愿意相信。若不是田阿甲任性的一句话，阿唐也不会缠着自己不放，若不是自己气急的那句话，阿唐也不会来到诡云国，最后独自葬身在悟雨之中，一直到尸体腐烂变形成为骸骨才被带回家乡。
此刻，三人一狗就这么僵在原地。好巧不巧，这时天空突然传出一声闷雷。
糟了。
悟童和阿甲反应最快，转身就往屋里飞奔，但没想到闪光更快，不等阿甲进屋就听到悟童一声痛呼，咔嚓一声，闪光的獠牙已经刺穿悟童的腰腹。
“天元传人竟然害怕悟雨吗？”，刘阿斗披上提前备好的雨衣，命令闪光拖着悟童后退。
“站到外面来”，刘阿斗对着阿甲说道，“天元传人怎么可以怕死呢？”
阿甲从方才悟童被抓开始就不敢再前进一步，此时立马乖乖配合，尽管悟童忍着不发出声音，但是地上蜿蜒开的血迹已经表明了伤口的严重程度。
天上的闷雷又一次响起。
“看来阿唐说的没错”，刘阿斗轻蔑的笑道，“天元传人就是个毫无战斗力的草包”。
如果是这样的田阿甲，对于阿斗来说便是全无用处，连牝必然不会接受这样的救世主，不如现在趁着机会赌一把，既然是天元传人，怎么会死在悟雨里呢，对吧？
随着一道闪电，悟雨倾泻而下。
悟童忍着剧痛对着刘阿斗大喊道：
“你知道什么！他淋过悟雨，会变成地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