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别信她
“这么说的话，咱们小喵还是个混血咯，嘶……那也不对啊。”
吴邪抬手给了王胖子一个肘击，等他瞪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又示意他去看汪小喵。
王胖子顺着看过去，就见汪小喵已经站起来了，手背在腰后，那是她平时别飞刀的位置，她的身体紧绷着，双脚打开，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
王胖子一下就意识到那是一个非常戒备的姿势，这很奇怪，于是他又去看汪小喵的脸。
汪小喵的脸色依旧惨白，并且毫无血色，苍白却不显疲态，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坚毅。此时她的眉心紧锁，眼睛死死的瞪着张起灵，唇也抿的很紧。
她在紧张，非常紧张，同时她也非常戒备，王胖子毫不怀疑，如果他这边有什么异动，汪小喵的飞刀一定会先于他的动作刺入他的咽喉。
“怎么回事儿啊。”王胖子稍稍凑近吴邪的耳朵，低声嘟囔道“我就一眼没看怎么就这样了？小哥欺负小喵了？”
吴邪摇摇头，眉心也同时皱了起来，张起灵似乎知道汪小喵的身世，但他从没跟他讲过。
不对，他还记得那时候在雨村他是明确说过他没见过那个纹身的，张起灵是不会作假的，他当时说不知道就一定是不知道，看来是最近才想起来的了。
只是不知道汪小喵的身世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她紧张成这个样子。
“小哥，你之前不是说……”
“我刚想起来。”张起灵直接打断了汪小喵的问句，然后转身冲吴邪和王胖子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你们不要乱摸，金幢教当年把朱雀一族的族人全部控制起来，用于炼制各种东西，我不确定这里面还有什么是用他们的血肉炼制的，你们最好不要乱动。”
“也没什么事儿吧，我刚不还开那丹炉了吗，也没把我怎么样啊？”王胖子就坡下驴，赶紧踩着张起灵递过来的梯子转移了话题。
“丹炉不是血肉炼制的，如果刚才那个盒子是你拿的。”张起灵指指被汪小喵甩在王胖子身边的那只枯手“你会被烧成骨头。”
“我去！这么狠？”王胖子先是捧场的惊叹一句，然后满脸嫌弃的抬脚踹开那只枯黑的手骨，再然后就皱起眉头质问道“那怎么你能拿啊？”
张起灵没有回答，深深看了汪小喵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汪小喵虽然也很好奇张起灵能拿盒子的原因，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些，于是没出声，静静的目送张起灵离开，直到张起灵的身影消失之后才松了口气。
汪小喵把死死捏着珠子的手重新递到眼前，摊开掌心，珠子被阳光印出刺眼的光点，里面的血线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着尾巴。
零要她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吗？
如果真是为了这个，那完全就能确定零是朱雀族人，这样一来，零给她的朱雀纹身和朱雀血脉就能说得通了。
“小喵，来。”王胖子冲汪小喵招招手，等她走过来之后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扯着她就站到凹槽面前“来，胖妈考考你。”
王胖子指着两人脚边有潺潺流水的凹槽，笑问道“这什么呀？”
汪小喵顺着王胖子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一边往挎包里装盒子，一边敷衍道“没见过。”
“来，天真，你说。”
吴邪随意瞥了一眼，就举着手电筒往二层走“流杯渠。”
“流杯渠，干什么使得？”
“仅供观赏。”
“确实好看哈。”王胖子边胡侃，边带着汪小喵往二层走，刚一踏上二层的地板他就停了步子，惊喜道“嘿！有货！”
汪小喵顺着王胖子手电筒的光束往墙面上看，只见那是一幅彩绘壁画，壁画上满是古制高塔，高塔间隙的街道上还有各式小人，叫卖的，逛街的，形象各异。
整个壁画呈圆形，高塔层层叠叠向上汇聚，直到壁画顶部，顶部零星几个高塔之后还有青山绿水，薄雾白云丝绸一般缠绕在青山之上，仔细去看，云雾之后似乎有某种巨大神兽的眼睛在凝视着她。
“还真让咱们给说对了嘿。”王胖子打着光仔细研究眼前这幅壁画，嘴里不由啧啧两声“这么多塔。”
“我们上边确实是一片塔林，闪电通过塔林，传导到地下，因为汇集了大量的雷电，穹顶发出耀眼的光芒。”吴邪将手电筒的光晕挪到壁画顶部，沉声道“这个穹顶，就是雷城。”
王胖子神经兮兮的举起双手，做了个求雨姿势，然后又猛的放下，嘴里还嘀咕着发出“咔嚓！”“嘭！”之类的奇怪声音。
谁知王胖子刚一嘀咕完，几人面前的壁画就闪现出大片白光，同时，轰隆一声雷响猛的窜入几人耳朵。
汪小喵三人同时回头去看开了个大口子的穹顶，那口子里，露了一个角的天空阴沉无比，轰隆雷响伴随着条条闪电砸向穹顶，噼啪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又一声雷响，闷雷带着闪电疯狂劈向穹顶，借由青铜柱汇聚在雷公像丹炉之中，同时，豆大的雨珠不停往塔底砸，在地面汇聚成一片片水洼，然后顺着地面的花纹钻进流杯渠。
雷声越来越大，闪电越劈越白，这时候，塔里反倒比刚才阳光正盛时还要亮，墙壁上的雷公浮雕折射出奇异的光，甚至有些刺眼。
汪小喵被雷声震得头疼欲裂，身上的纹身大片发热，挎包里的那颗珠子也传出灼热的温度，隔着布料灼烧她的皮肤。
“我去，还真是不禁念叨。”王胖子抬手遮了一下刺眼的白光，突然转头冲二人说道“难不成胖爷我是雷公转世？”
“你们看！”
汪小喵揉了揉额心，顺着吴邪的惊呼声往丹炉方向看，只见那雷公手里的雷公锤上面，闪电带着雷光，噼啪作响，跟另一只手里的长钻之间拉起一条蓝白电弧，然后电光顺着长钻蔓延，窜入炉子里，最后化成一撮金色的火焰。
火焰先点燃丹炉里的余烬，又从未关的铁门中窜出来，溅到地面上，瞬间就蒸发了刚积聚在一起的浅浅水洼，顺着地面的纹路往别处蔓延。
火焰遇到雨水并没有熄灭的苗头，反而燃烧的愈发旺盛，越往流杯渠那边靠，火势愈发凶猛，逐渐要形成一道火墙。
未成形的火莲突然往前扑出大片火焰，一道人影来穿过朵朵火莲迅速靠近丹炉方向，一脚踹上丹炉门，转头冲着二层高声道“小喵，下来！”
张起灵清冷的声音拉回了汪小喵涣散的思绪，眼看火焰愈来愈烈，汪小喵来不及思考，抬手搭上二层围栏直接越向一层，张起灵往前跑了几步去接汪小喵，金色火焰就死死追在他身后，似乎非要烧到他身上才肯罢休。
张起灵在汪小喵即将落地的时候猛的往前跨了一步，抬手一捞，就把她揽在了怀里，然后迅速放她落地，一手掰开她的手心，另一手探向背后。
“噌”的一声，黑金古刀就出了鞘，随着他的动作猛然划开汪小喵的手心，然后沾了她滚烫的血液向两人身后的火莲甩过去。
火莲一遇到汪小喵的血珠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猛的就往后退去，有些躲避不及的，“呲呲”两声之后就直接熄灭了。
汪小喵见状懵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往张起灵的刀上抹了一把，抢过刀，抬腿就往流杯渠徐徐燃烧的火墙冲过去。
流杯渠的火墙已经窜到了二层，烤的王胖子和吴邪连连后退，汪小喵没有犹豫，直接抡起长刀就是一个横劈，割裂了火墙之后又把刀尖刺入水渠，殷红的血液顺着刀尖滑入水面，水面上燃烧的金红火焰猛的就往两边退去。
“我去！小喵居然拿得动黑金古刀！”王胖子激动的拍打着吴邪的肩头，指着汪小喵的方向，高声道“这小喵真有几分小哥的风范嘿！”
“天真，这场面，跟小哥比怎么样？”王胖子说完又咂咂嘴，笑道“小哥那天人之姿是没人比的上了，但咱小喵这也不差哈。”
吴邪抿唇往汪小喵的方向看，扫过她略显冷漠的眉眼之后又看了张起灵一眼，挑了挑眉“也许在某人心里，她就是小哥一样的存在呢。”
“你说那小子啊。”王胖子摇摇头，叹了一声“就咱们小喵那木鱼脑袋，俩人要成可太难了，不定那瞎子就捷足先登了。”
王胖子两人的说话声像是隔了水传过来的，听在汪小喵耳朵里，朦朦胧胧的，异常难受，她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却对上了隐藏在壁画之后的巨大眼睛。
那眼睛是金色的，瞳仁猩红而细长，有奇异的光点在它瞳仁附近闪烁，似乎是燃烧在地狱的无边业火。
它的瞳仁紧盯着汪小喵的方向，空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扭曲，周边的景色都糊成一团，唯独那只眼清楚的在汪小喵面前显现出来，仿佛穿过了无尽时光，跨越了万千山水，在经过亘古的苍茫之后，才落在汪小喵身上。
这一眼的感觉太过苍凉，悲壮，刺得汪小喵脑仁剧痛，冷汗涔涔，被黑金古刀划开的伤口也钻心的痛。
她手心鲜血不断涌出，滚烫的黏湿让她连刀柄都有些抓不住，正在这时候，黑金古刀突然变得有千金重，直接从她手里脱落，砸入水渠，溅起一大片滚烫泛红的水花。
她抽了抽嘴角，嘴里吴邪的名字还没喊出来，身子一软，人就跟着长刀摔落，跪倒在蜿蜒水渠跟前。
她喘息几声，脑袋里那只眼睛始终无法淡去，耳边是焰火灼烧水面的“滋滋”声，眼前是被鲜血染红的，荡起一圈圈涟漪的水渠。
黑金古刀沉了下去，瞬间隐没在黑暗的水底，那只眼睛又一次钻了出来，透过荡漾的水波纹向她看过来，眼里的情绪变得有些怪异，似乎急切的想告诉她一些什么。
汪小喵晃了晃被隆隆雷声搞的快要炸裂的脑袋，试图把那只诡异的兽眼甩出去，没成功不说，反倒把她晃得更晕了。
“小喵！小喵！”
吴邪和王胖子焦急的喊着，汪小喵却还是呆呆的跪坐在流杯渠跟前，神色呆滞，她受伤的那只手沉入水底，血液不断渗出，跟着水流一起往丹炉方向汇聚。
张起灵往壁画方向看了一眼，大跨步走到汪小喵身边，一手捞起黑金古刀，一手捂住她的眼睛，沉声道“别看。”
一直盯着汪小喵的那只眼被张起灵的声音惊扰，猛的消散，她眼前变得漆黑，沉重的脑袋倒是被张起灵冰凉的手心给激醒了。
“你都知道，对吗？”汪小喵舔了舔唇，冷笑一声，继续问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张起灵拽起汪小喵，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别信她。”
吴邪跟王胖子这会儿也下来了，也顾不上被雷声震得发麻的脑袋，焦急的去查看汪小喵的情况。
“小哥！”
吴邪喊了一声，忙跟着王胖子一起捂汪小喵的耳朵。
张起灵迈步走到水渠跟前，捞起黑金古刀就往雷公像丹炉飞奔过去，一个横劈，丹炉直接成了两半，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里面婴儿的骸骨和骨灰裸露出来，被细密的雨水浇灌，尘烟四起，隐约能从雨声和雷声里听到一些婴儿的哭嚎声。
震得人耳膜发酸的雷声淡了下去，吴邪松了手，拉起跪坐在地的汪小喵焦急的打量“怎么样？”
“我没事。”汪小喵捏紧拳头，皱眉盯着张起灵，冷声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张起灵甩掉刀上的雨水，入了鞘，深深的看了汪小喵一眼就转身往二层走，只留了一句，“休息。”
汪小喵抬步就要追，却被王胖子一把拉回来，兜头盖了个毛巾，他边蹭汪小喵的头发，边沉沉的叹息“没用的，小哥要是不想说，你怎么问都没用。”
吴邪也劝了几句，然后和王胖子一起拉着汪小喵也上二层去了。
吴邪特地让汪小喵和张起灵隔了段距离坐，跟张起灵确认了汪小喵没有问题之后就给王胖子递了个眼神，查看壁画去了。
王胖子难得安静下来，沉默的处理了汪小喵的伤口，又仔细擦拭着她的发丝，温柔的力道让汪小喵烦躁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她闭起眼深吸了口气，脑中的混沌感才渐渐褪去。
汪小喵抬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张起灵，又低了头去看手心里的伤口，半晌，奇怪的皱起了眉。
她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越接近雷城，她的情绪波动就越大，愤怒，悲伤，恐惧，都被无限度的放大，这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行为，不排除之后也会影响她的思想。
就像当时她莫名跟黑瞎子打架一样，说不准这样的情况之后会经常发生，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汪小喵突然想起那颗珠子，立即就从挎包里拿出来，捏在手心。珠子的触感依旧温热，汪小喵恍然觉得，自己的情绪竟然平静下来。
焦虑，焦虑。来到雷城之后她每时每刻都是紧绷着的，只有这个时候，捏紧这颗珠子的时候，她才有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为什么？因为同为朱雀血脉？
零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雷城等着她的，是汪家还是吴二白？又或许，是自那次之后就销声匿迹的零。
或许她该离开这里，不要有不必要的好奇心，过一天算一天，拖到零露面的那一天。
可是真到了那天，一切还来的及吗？没有张起灵，没有吴邪，没有王胖子跟黑瞎子，谁都没有，只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主宰，是生是死都无从得知，她只能任由她摆布，或许会成为一个傀儡，又或许会化成丹炉里一样的尘埃。
走吧，亲自去雷城看看，这是最好的时机。
汪小喵的脑袋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是的，没错。不论零有什么阴谋，她现在亲自冲进去，持刀的人就是她，有这么多人在，总会有办法的。
是的，没错。雷城，一切的答案全部都在雷城，到了雷城就好了，到了雷城，一切秘密都将浮出水面。
算计，每个人的算计，别人对她的算计，又或是她对别人的算计。
是的，没错。只要到了雷城，一切都会清晰起来，她的命运，每个人的命运，是生是死，是聚是离，一切都会清晰起来。
汪小喵捏紧手心的珠子，手心传来的温度使她的意识渐渐迷离，脑袋一歪，靠在王胖子身上就睡过去了。
失去意识之前，汪小喵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再说
到了雷城就好了···
到了雷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