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们吃出了经验
梁家的孩子缩在一起，都不无震惊地看着城墙根下的死人堆。
在村里和逃荒路上，死人他们看得多了，可他们跟蒋岱一样，还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
这样的年月，真是人命如草芥。
那些被乌鸦啄食，爬着蛆虫和绿头苍蝇的尸体，他们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如今，他们就那样曝尸荒野，变成一堆烂肉和白骨。
饥民中不断有人因饥饿干渴而死去，死了的人直接就变成了那尸堆中的一员。
这种时候，看到城墙根上那些肚肠横流腐臭难当的尸体，谁也张不开口做吃人的勾当。
再说，这可是在阳城城门口，就是再饿，也要忍耐一些，否则可能一口肉没到嘴里，命就直接没了。
现在他们也没有食物，随时随地都可能变成城墙根下的腐尸，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小宝此时是真绷不住了，他搂着奶奶的脖子，怯怯地沙哑着声音哭道：“奶奶，我不想死……是不是死了就会被堆在那里……”
他这么一哭，直接就引得所有人都有点绷不住。
小梁月大眼睛里泛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看向蒋岱：“大嫂，我不想去那里，乌鸦啄，好疼……”
梁晨也是一脸的愁苦，泪水顺着他的小脸滑下来：“大嫂，被它们吃了……还不如，我死了……给你们解饿。”
蒋岱被几个孩子哭得有点不知所措，这么一路走来，孩子们表现都很坚强。
没想到在这里把他们的意志击垮了。
她有点后悔来这里，可现在骑虎难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们了。
梁凡和另外的孩子也是满脸的严肃，小脸绷着，泫然欲泣的模样。
不仅孩子们绷不住，有些大人都开始抹眼泪了。
蒋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冲小梁晨的头敲了一下：“臭小子，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眼泪那么不值钱，留着点力气和水份！”
看梁晨脸上的表情更难看，她不觉又加了一句：“好了，孩子们，你们想想现在哭有什么用，只能多浪费力气和身体里的水分，别怕哈！有大嫂在，我会想办法，不让你们任何人死！”
听大嫂这样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孩子们的表情松动了一些。
梁宇也站起身来，对大家说道：“听大嫂的，现在都别动别哭，保存体力，有我和大嫂在，你们谁也死不了！”
少年眼神坚定，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凛然的气魄。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凑到蒋岱的身边，对她挤眉弄眼地示意。
那意思似乎在说，让她借一步说话。
蒋岱不明所以，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知道这男人要跟她说什么，但肯定没什么好事。
男人看蒋岱不动，又催道：“妹子，好事，绝对是好事……”
蒋岱磨不过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孩子们远了一些，口气生硬地冲那男人道：“说吧！”
男人看她一脸戒备，诺诺出声：“妹子，商量个事，这日头快下山了，眼看着就天黑了……天擦黑后，能不能跟你换两个孩子……”
那人说到这儿，满脸期待地看着蒋岱。
蒋岱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该来的还是会来。
原书《天下为公》中，就是这样凄惨走入绝境的当口，她这个当大嫂的，把小六梁明和小七梁晨跟别人换了。
所谓的“易子而食”，有些人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跟别人换了能减轻点负罪感，下得去“嘴”。
在那本书里，就因为她一早就把小五梁秀和小八梁月卖了，又把两个小点的男孩跟人换了，才导致梁宇他们小哥仨黑化，最后变成大反派、大坏蛋。
而就因为这刻骨的仇恨，她最后惨死在梁宇手下……
想到这里，蒋岱一阵脊背发凉。
现如今，别说是还没饿死，就是要饿死了，她也绝对不会卖了她两个可爱的弟弟。
“咋的？自己家孩子不忍心？那也别打我家孩子的主意，爱找谁找谁去！”蒋岱哄苍蝇一样地赶他走。
男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装什么……现在不换，过两天还不是自己吃，难道还等烂了扔了让乌鸦吃？头发长见识短！”
他不屑地啐了一口，悻悻地走了。
蒋岱被他气得开骂：“猪狗不如的臭男人……人渣，败类！”
骂不过瘾，她也冲那男人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她转身，正对上梁宇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
那眼神里却没有刻毒，而是满含感激，还有一点歉疚的意味在里面。
再看孩子们，也是一脸的如释重负。
原来，她和男人刚才说的话，已尽数落在了他们的耳中。
“大嫂，谢谢你！”梁宇嘶哑着嗓子说道。
蒋岱有一瞬间的愣忡：谢什么，谢我没换孩子？换了可是要用来吃的，想想都毛骨悚然。
蒋岱伸手拍了拍梁宇的肩头：“行了，少说话，保存体力！咱们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大嫂永远不会做那种让人不齿的事。”
她说完，却是一阵眩晕袭来。
许是太阳太大太毒，或者是太饿了，要么就是刚被那臭男人气的，她差点就栽倒在地。
梁宇赶紧扶她到孩子们身边坐下，又拉了衣服为她遮凉。
水袋里还有些浑浊的水，他想让蒋岱喝一点。
蒋岱哪里肯多喝，只在嘴唇上沾了沾就赶紧推给了他。
静下心来，蒋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面对着一堆腐烂的尸体，说来是没有什么“胃口”。
可那男人也没有错得多离谱，不想办法弄点吃的，最后大家都会被活活饿死。
待会趁着月黑风高，跟人换了孩子饱腹，或许还能挺上几天。
前几天，就听过有些人念叨，有的兵匪都开始煮肉来吃了——小孩子叫做和骨烂、女人叫做不羡羊、男人叫做添把柴……
意思再明白不过，那些人已经吃出了经验，小孩子最鲜美，女人比羊肉还好，男人的口感一般。
反观城门下的这些饥民，很多人家都没有孩子了，不知道是饿死了，还是怎样。
像蒋岱这样能带着一大帮孩子在身边的，简直是凤毛麟角，当然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