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越深越平静
菽离/著 番茄原创文·转载标注作者
上课的时候，刘宇希发现江若离的头发又扎起了，满脸不服气，手上的笔被狠狠扒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打破我和她之间的那层膜，拉近一点距离呢？唉~
刘宇希并非真心找茬，主要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而已，江若离优异出众的成绩，不仅是班主任的重点保护对象，更成为第一中学很多高二高三学长眼里的理想型女神。
课间经常有陌生的脸孔徘徊高一（1）班走廊外，目光搜寻，仿佛轻问江若离是谁？
但闻其名不见其人，校园里热议纷纷的人物，话题只增不减，许多人好奇她的相貌多过于关注她的熠熠才华。
同为高一级的男同学找上刘宇希，希望他帮忙“引荐”自己到江若离面前，相互认识，交个朋友。
刘宇希哪肯诚意介绍，对外宣扬江若离脾气暴躁，不好惹，背地里替她挡下众多或实或虚的桃花。
当然，这些“诽谤”不能传进江若离耳朵里，不然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更加无法彻底和解彼此的关系，刘宇希心情郁闷烦躁。
每天周而复始乏味无趣的课程里，每个学子摸索着人生目标，不了解大学选什么专业，不清楚未来的职业规划，迷茫空洞，毫无拼劲，碌碌度日，像江若离如此目标明确，从一而终的人，几乎没有。
“我要搬出去！这个家，不要也罢”，17岁的顾成俊抓起桌上的烛台，砸烂地上，价值不菲的欧洲手工精雕艺术品，转瞬之间变成破烂垃圾。
顾成俊双眉紧蹙，怒目而视，刚才，就在刚才，父母两人互相推搡，争执不休，从客厅吵骂到餐桌旁，母亲紧追不放，逼问父亲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每个字流灌进顾成俊的耳朵里，不敢想象自己敬重如山的父亲。
国内著名的华人音乐家，那么万众敬仰的一个人，居然婚内出轨，扬言威胁，将他带走，让自己的发妻人财两空，一无所有，永远见不到儿子。
顾成俊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字一词听得一清二楚，强忍打击，“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阿爸在外头有情人了？”
阿爸年轻时凭借浑然天成的音乐天赋，从山东奋斗至今时今日，全家落户上海，安稳定居远东第一城市。
多年来的艺术创作和艰辛拼搏，在顾成俊心里，父亲是一根伟岸笔直的标杆，引领着他的信念，立志成为像阿爸一样的伟大歌者，他的身上流淌着滚烫的优良基因和独一无二的音乐天资。
俞红一把拽过顾成俊靠近身边，指片上鲜艳深红的甲色，犹如滴血的心脏，淳淳流出可怕的浓稠液体，不甘心的指尖，直直对准顾万庭的脸。
“顾大音乐家，当着你亲儿子的面，来~那些肮脏无耻的事，让他听听！让他好好看看他的阿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俞红悲怆难以，“刚才的气焰呢？继续嚣张，别停啊，把你说的话对着俊俊再说一遍”。
今天舒颜竟敢穿着她的睡衣躺在她房间的床上，被刚进门的俞红撞破两人的关系，难以接受这种事情具体发生过几次，夜夜裹着被别的女人穿过的睡衣裙，躺上别的女人躺过的加厚慕斯大床。
一旦认真畅想，既羞耻又倍感恶心，信任撕裂，脸皮干脆撕破个稀碎，丈夫和女助手在眼皮底下偷情摸骚好几年，俞红一双眼睛通红，脸上的肌肤狰狞地扭曲着,十分吓人。
“闭嘴！在俊俊面前胡编瞎造什么？”顾万庭声音嘶哑。
“你不怕做，还怕被儿子知道吗？”俞红咄咄逼人，泼骂连连，转过头对着顾成俊，随即啜泣，
“俊俊，你爸说让我一无所有，他要把你的抚养权揽进他名下，马上你成年了，我就是熬，也要熬到你18岁那一天”。
俞红愤怒到声线颤抖，相识相伴二十几载，衣冠楚楚的禽兽，披着音乐家的皮，大摇大摆混进人群里，除了不干人事，什么都干！
顾成俊望着父亲抽动的脸颊，不用问答案，已经写在脸上，“是那个每天都会来家里接你去歌剧中心的舒颜姐姐？”
初中第一次见到舒颜，每次喊她阿姨的时候，她一定会微皱额头，强调一声，“叫~姐姐，乖！”
顾成俊不敢相信，对自己宠爱倍加的父亲，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大喊着发泄出来，挥动手臂，失控砸烂阿爸从欧洲带回的黄铜烛台。
作为一名杰出的音乐家，全球各地登台演出，次次回国必定给顾成俊准备惊喜礼物，全是同龄人没见过的珍贵物件。
这盏昂贵的烛台，多少有点历史价值，阿爸爱不释手，空闲的时候，一遍遍擦拭上面的尘埃，然而，再重要的东西，在顾成俊心里一文不值。
顾成俊眼中含泪，“你配做一个父亲吗？”
“顾成俊！”一声质问戳痛顾万庭，“你妈妈可以怨我、辱骂我甚至恨我，你不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你想赶我妈出去，顺便赶走我吧，这个家，我厌倦了，你不爱我和妈妈，所以你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斯文败类！”
啪！顾万庭一巴掌落在顾成俊左脸，耳光响亮，从未舍得打过他一下，待他如举世珍宝，顾成俊在顾万庭心中，无人能及的重要。
即将18个年头里，顾万庭唯一打他的耳光，打断一向和谐的子孝父慈，顾成俊的痛哭落泪，离开这个也曾温馨暖和的家。
以后，你再也不是我阿爸，这里也不再是我家。
顾成俊麻木心悸，驱车赶往去年17岁生日晚宴上，顾万庭送给他的房子，上海这座寸土寸金的奢华都市，一套远眺望江的房子无疑是名贵的奢侈品。
父亲全款写他名下，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犹豫，几千万的资产顾成俊单独所有。
只要他说个不字，没人能变更这套房的产权，如今，这里成了安家之所，简直无比讽刺。
井凡收到顾成俊的短信，飞奔过来，准确按开大门的密码锁，只有他和顾成俊两人知晓的6个数字。
这套房以顾成俊的喜好扔进几百万装修款，年初刚刚完工，空置四个来月，恰巧派上用场。
上个月顾成俊带井凡来这里炫耀一番，特意设置一个默契的密码，两人从小玩到大，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井凡绝对是实至名归的发小一枚。
不过，井凡是本地土著，家中几代人印刻上海户口本里，前几年迁拆爷爷家的祖屋，赔了6套房和上千万现金，华灯璀璨的大都市，6套房等同于用不尽吃不完的金山银山。
顾成俊也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尽管父母并非上海人，早年来到上海剧院发展，安家定居，顾成俊是在这里出生的。
“你怎么了？忽然急催我过来”，井凡看着颓唐在沙发上的顾成俊，年纪相仿，井凡大顾成俊1个月，算是哥哥。
“我爸，他，他在外面有女人了”，顾成俊支支吾吾，“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井凡拍了拍他肩膀，坐进绵软的沙发里，“我帮你守过的秘密，没一百个也有七八十了吧？多这一个不多，不用特别强调，我出了名嘴严！”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说一说具体情况，我给你参谋参谋”，井凡把耳朵贴过来。
顾成俊诉述前因后果，大概内容只是听到妈妈和阿爸吵架的时候说的那些言语，实际上阿爸为什么这么做，顾成俊并不了解。
井凡早熟心眼多，小学六年级无师自通，泡妞打架迷网吧，家里一夜暴富以后，更是猖狂到肆无忌惮，花钱把妹是初中时的风流事迹，给校园恶霸开工资是高中时的英绩壮举。
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年级哥哥天天护着他，持续为非作歹，出了事，他爸自然花钱托关系搞定，处理得干净利索。
去年底，井凡主张辍学，美其名曰奋斗不过为了赚钱，我家这么有钱，我奋什么斗？
和顾成俊完全相反的成长模式，却成了最铁的好朋友，把妹的时候不忘带他在身边，所以，在高中学校，没人敢欺负顾成俊。
因为他的兄弟是恶棍。
所有老师同学眼里，井凡是个下三滥痞子，但在顾成俊眼里，他浑身是优点，讲义气，重感情，慷慨相照。
两人十几年的友谊，足以让顾成俊对他掏心掏肺的信任。
马上迎来高考，顾成俊在这节骨眼上，遭遇如此毁灭心态的变故，即便家庭条件很好，他勤奋好学，从不懈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真材实料的优秀。
井凡当然不希望看到好兄弟崩溃，顾成俊的人生计划是考上大学追寻梦想。
细细思虑一番，井凡为顾成俊出谋划策，“与其将你爸手里的一切拱手相让，不如为阿姨保住正宫之位，服软求和，能屈能伸，你可是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不能便宜了那个渣女人”。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父子之间没有血海深仇，你不回去，那个女人肯定趁虚而入，到时候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你必然吃亏啊”。
顾成俊微蹙的眉头缓缓舒散，点头同意井凡的话，“行~我听你的，现在就回去”。
“走吧~顺便载我一程，刚刚打车过来的，你说明年我们俩一起去考个驾照吧？我看中一款跑车很久了……”，井凡一边宽慰他，一边把话题扯到感兴趣的事情上。
“我也想考驾照，快了，马上我们成年，要不今年底报考？”
顾成俊从家里开过来的是一台超级炫酷的光轮摩托车，刚满16周岁那时，缠着让阿爸给他买的，平时只敢在家门口和郊外等地方，少人或无人的区域玩耍。
刚才气急攻心，忘了机车不能上路，不对，不是车不能上路，而是他不能上路，没有驾照，未满年龄，一旦被抓，面临治安处罚。
一路兜兜转转绕道而行，总算回到家里，一进门，妈妈正端坐在客厅，愁容满面，一言不发。
“阿爸呢？”
俞红扬了扬下巴，“在书房”。
顾成俊走进去，气场强势凌人，震慑顾万庭的心绪，相顾无言对望。
顾万庭清了清嗓子，“我以为你走了不会回来呢，不是要搬走吗？”
“我要见一见那个女人！”
“没必要，今天我已经把她解雇了”。
“阿爸心虚了，是吗？”
“不，我从来不后悔做过的每件事，我只是在乎你的感受，在我心里谁也不重要，唯有你……”，顾万庭放下手里的书籍，缓步前进，“我这一生，对得起你~你不喜欢我跟舒颜在一起，她被我赶走了，我不会跟你妈妈离婚”。
“阿爸……”
几句娓娓动听的话，道尽了顾万庭的无奈，让顾成俊不安宁的心神稳定下来，收敛任性，开始讨好，“对不起~今天说的话，我无心的……”。
“你是我儿子，我怎会不懂你”，顾万庭搭着他的肩膀，“我确实没有做对一个好父亲的榜样”。
顾成俊低着头，既内疚又无措。
“从今往后，为了你，我必定拼尽全力守护我们完整的家，俊俊，你是爸爸最在乎的人”。
顾万庭好不容易把他培养得如此卓越，将来一生的事业全权交付到他手里，顾万庭分得清正确的利害取舍，不至于老糊涂到为个女人和儿子反目成仇。
顾成俊折返进入房间内，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字字清澈，悦吟动听，躺在床上遐想，沉重的心情减负许多，指尖在手机上敲打，“凡凡，我爸跟那个女人分手了，他说一定不会破坏我们家的完整，我好开心啊”。
“那我放心了，还好回去跟他谈了谈，光赌气解决不了问题，你用心好好备考，祝你高考顺利”。
“你就好了，不用参加考试，羡慕~”
“放心吧，等你上了大学，我一定去找你玩，加油！”
“谢啦，好兄弟【拳头】”
“一辈子兄弟【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