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淡疏离
第三十二章 冷淡疏离
书接上回，虽然不住地自我安慰，萧景琰的心里还是关心则乱，心如鹿撞，走向那竹林小亭，脚步竟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可怜他曾多年为铁血战将，平日里刀丛剑阵不眨眼，今日却心跳如鼓分外急……
前天清晨，他心急如焚，快马赶到琅琊山，扮作蒙挚的随从，跟随上山，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他原以为又会被云山雾罩一通，搞不清梅长苏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心里已做好了准备，不管蔺晨或长苏身边其他人怎么说，自己不见到本人就是不罢休！
谁知蔺晨竟直截了当地说，长苏不回金陵了，要去逍遥江湖！这是什么话？小殊打小就有主意，做了决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这突然就又不回金陵了，太过蹊跷！他定是出了事！记得当时脑中“嗡”的一声，又气又急又怕，一片混乱！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听他们说是吐血晕倒了。
等再有记忆，便是那个长长的梦，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梦中又见到了他，还喂药给我，是真的吗？还是只是梦境？可梦中最后，他又……变成了碑！而且若是无事，怎么会一直躲着不回金陵不见我。他到底怎样了呢？
思绪无尽路有尽，走得再慢，也终于靠近那亭子了！萧景琰鼓足勇气，猛一抬头看向那小亭。
看到了！真的不是……冰冷的碑，是自己思之念之的人，他真的安好，蔺晨没骗我！太好了！
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萧景琰抬手用衣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和眼角激动的泪水，只觉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通体轻快，加快脚步，向着亭中等候之人迎去！
那人一袭烟青色的长衫，宽袍广袖，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那人正端坐于亭中石凳上，背对着他，身形与前夜梦中所见之人那么像……却又不像，此时的他玉冠束发，一丝不乱，正襟危坐，只看背影便显出一股疏离之态，倒更像是……三年前金陵城中辅佐自己夺嫡的……苏先生！
一念及此，萧景琰的心尖猛然一痛，如被细针戳中，脚步不由又放缓了……
在北境之时，生死之间走一遭，小殊已解开心结，不再厌弃梅长苏的身份与作为，性子也不再一味清冷高远，如罩面具，恢复了许多开朗疏阔的少年林殊本性。怎么此时感觉他又要把自己装在盔甲里，隐在面具后了呢……
距离亭子只有七八步了，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一如当初“苏先生”的温文尔雅……又透着……冷淡疏离……
苏先生背对着他，冷淡疏离的语声一字字一句句传来……
“景琰，这下你亲眼看到了吧？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你已登基为帝，万乘之尊，怎可轻离帝都？快回去吧！”
情况果然有变！萧景琰心头一紧，一颗心如被绳索勒紧，郁闷难舒，张口问道：“那你呢？既然无事，便随我一起走吧！你答应过我的，回金陵帮我，不会把我扔在那天下最孤独的位子上不管的？”
那人垂下了头，无语，身子微颤，片刻后，似终于下定决心，朗声道：“景琰，我已厌倦了朝堂纷争。沉冤得雪，四境已平，就让我纵情山水，逍遥江湖吧！你是皇帝，不能轻动，过个三五年，我会去看你的……”他努力控制着声线，却依然能听出丝丝颤音。
什么？纵情山水？逍遥江湖？不！江湖太小，怎么放得下赤焰少帅的志向与胸怀？我们自小一起立志，要以家国天下为己任！
又是过个三五年！你上次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知命不久长，只是为安我心而已。借口！又在找借口！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先是躲着我，让蔺晨代传这一套说辞，现在又亲口说出，想让我死心，离你远去。不！我绝不会走！要走，也是一起走！
他一个箭步蹿到亭子前方，正欲跨上台阶，却听到了那人惊慌的声音：“别过来！景琰，别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萧景琰略顿了顿，又向前迈步！
谁知此时近在咫尺的梅长苏却再也保持不住“苏先生”一贯的从容不迫云淡风轻，他惊慌失措地站起，猛地从另一个出口向亭外扑去，奔得太急，一脚踏空，“啊！”的一声惊呼，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再跑，却好像扭伤了右脚，一个趔趄，又再度歪倒。
正要踏上凉亭台阶的萧景琰，见将他逼到这般境地了，虽然心中不甘，想问个究竟，却更是不忍，忙停下脚步，努力将声音放柔和一些，道：
“小殊，我不过去了，你……你别急……，慢慢起来……”
梅长苏试着捏捏自己的右脚踝，只觉钻心的疼痛，似乎方才慌乱之中，一脚踏空，竟从好几级台阶右侧直接摔下去了，怕是扭伤得不轻。自己全身筋骨都重塑过，终究比不得常人，关节等处最是容易受伤，看来想自己走回去，怕是不太可能了。
可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景琰怎么还杵在这儿不肯走？可真是牛脾气！
不想他见到我现在这张脸！让他走！
梅长苏双手撑地，勉力直起身子，咬了咬下唇，依旧没有回头，狠狠心催促道：“景琰，快回去吧！”
萧景琰的心如浸冰水！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和梦中给我喂药体贴可亲的样子完全不同！然而这才是真的呀！那只是梦！
他颓然转过身去，双腿似毫无知觉地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你的脚怎么样了？我走了……你自己能从这里走得出去吗？他们又不知道你脚扭伤了！”
“蔺晨知道我在这里，见我久久不归，会来找我的，他不会不管我的……你，你快走吧！”
与梦中一样，又是蔺晨！他照顾得你很好，所以要逍遥江湖不回金陵了？所以急着赶我走？
一股酸涩之意如岩浆喷涌，萧景琰觉得自己情绪失控了，那就……失控好了！我本就是一头莽撞的水牛！
他一扭身折了回来，一个纵跃便来到梅长苏身边。
你脚扭伤了，如何跑得了？就算没扭伤，你也跑不了！再不许你瞒着我躲着我！
梅长苏一惊，挣扎着又想逃，却已落入萧景琰双臂的禁锢，以他现在和景琰的力量对比，如何挣得脱？挣动之间，反而把脸上的蒙面青巾都蹭掉了！
与印象中以及前日梦中那张清雅俊美的脸截然不同，一张凹凸不平，僵硬丑陋，一片白一片红一片紫，还布满抓痕血痂，惨不忍睹的脸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萧景琰面前！
他立即僵住了，怀中的人也僵住了，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