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沧海遗珠（上）
“易辟尘劳心劳力，甘做朝廷急先锋打头阵，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沦为江湖人的笑柄。哈哈哈哈！”
广陵散笑的前仰后合，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晏无师四下瞧了瞧，出声提醒：“你小点声，这还没出长安地界呢！”
广陵散一哂：“我法镜宗也出人出力，没有好处白跑一趟就算了，难道连说说都不行吗？”说着拍了拍手：“当今周主可真是精明，武林门派为他出工出力，最后朝廷竟然一点报酬都不付，就这样糊弄过去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呢～”
引导浣月宗走上正轨后，晏无师便和广陵散出了长安，返回吐谷浑。
可是向西行了几里路，他忽然勒马不前。
广陵散嘴上调侃，实则沉浸在对宇文邕的怨念中，走出几十步才发现晏无师跟掉了。
于是折返回来，冷冷道：“你是舍不得宇文邕那个老情人，打算不走了吗？”
晏无师否认：“我有一些事要办。”
“那你去呗。”
“可是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沐青多久能回来？”
“前方就是恒州了，你要想见他，我便让他在此处等着。”
“好。”
在恒州拿到户籍，晏无师便与广陵散、沐青分道扬镳，南下眉州而去。
……
西晋左思《蜀都赋》曰：“引二江之双流，抗峨眉之重阻。”
峨眉山重岩迭翠、雄秀幽奇，与成都的青城山合称“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
而在巍峨雄丽的山下，有一方古村落。
据说此村在千年前的春秋战国就已形成，虽然因为山势始终不曾扩大规模，但却幽静安宁，是极佳的宜居之地。
铁桥河边，一群孩子在戏水玩闹。
哒哒哒。
河边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
“小朋友们，深水危险，玩耍的时候要小心哟！”
嗓音清润动听，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孩子们纷纷向声音源头看去。
才下了一场雨，男子执伞伫立在河岸，眉目如画、颀身玉立，银白的发丝为其平添一分孤绝。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孩子们长居于此地，平素所见不过村落中人。
乍然见到这样的人物，直以为他是传说中的天上神仙。
因此他们一时竟忘了玩闹，皆怔怔望着此人。
其中一个小女孩，鼓起勇气走至他面前：“神仙哥哥，你好。”
不知被什么戳中笑点，男子笑道：“你好呀，小妹妹。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她约莫二十多岁，你可知道她住在哪里？”
女孩想了想：“神仙哥哥，你找她做什么？”
男子俯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我受人之托，前来寻她，要将她接走。”
“是谁让你把她接走的呀？”女孩继续问道。
男子极富耐心：“是我最好的朋友。”
剑眉入鬓、五官凌厉，语气却十分温和，与气质形成巨大的反差。
女孩到底被说动，牵过他的手：“那我们走吧。”
动作极快又自然，仿佛是天经地义，令男子有些讶异。不过还是任她牵着，二人携手进了村落。
林苒正于窗下补衣，一针一线极为认真，姿态娴静优雅。
晏无师远远就已瞧见，心下为方清玄的眼光而赞叹。
“娘亲，有人来找你。”还没走近，女孩便遥遥喊道。
林苒抬起头，见到晏无师明显一愣。
对视良久，她才道：“大娘，你先在外面玩会儿，我与这位公子有话要说。”
女孩不解地看着母亲，但林苒语气不容置疑，她最后还是依言出了门。
虽然离的远远的，她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着小屋，仔细观察屋内动静。
女孩一走，林苒便福身一礼：“见过晏宗主。”
晏无师奇道：“夫人知道我？”
林苒注视着他左手的凌虚：“这把剑，还是这样明亮，一如我与他初见时那般。”眼中有泪光闪动：“晏宗主，你能告诉我…他现在何处吗？”
晏无师轻叹一声：“坐下说吧。”
……
“所以…他是抛下我们母女，不回来了吗？”
林苒一直默默听着晏无师讲述，直到最后，她才忍不住出声。
晏无师宽慰道：“夫人不要激动，我与清玄相识数载，知道他并非不告而别之人，定是被什么事缠上了。所以我想…等事情解决，他便会回来接你们母女了。”
“真的吗？”林苒颤声道。
“……真的。”
当日分别，方清玄已说的很清楚。但见林苒如此，晏无师害怕她一时想不开，所以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四目接触，晏无师的目光亦无半分动摇，林苒似乎是信了，不再追问。
“娘亲，您怎么哭了？”在门外观察的女孩此时进门，如是询问道。
林苒笑了笑，拥女儿入怀。
晏无师也笑道：“多么孝顺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一向能言善辩，却在这个问题上卡了壳，一双眼求助似的向上看去。
林苒：“说来惭愧，大娘虽然五岁了，我和他父亲却忘了给她取名字，一直大娘大娘地浑叫着…不如，晏宗主给她取一个？”
“这…会不会不太妥当？不若还是等清玄回来了，再为她取名吧！”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晏无师心里也没底。毕竟他有预感，方清玄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林苒摇头：“大娘年岁渐长，同村的孩子都有了大名，独她没有，有时还会被人嘲笑。晏宗主与阿玄关系亲密，想必取的名字也不会令他有异议。”
话已至此，晏无师不好再拒绝。
再者他对这个小孩子也喜欢得紧，于是说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眺望流经村落的铁桥河，望着层层叠叠的水浪，缓缓脱口而出：“春水上泷迟，不如叫千泷如何？”
“千泷……”
林苒出身书香门第，也算读过不少书，咀嚼着这两字，微微颔首。
“就地取材，含义深沉隽永，多谢晏宗主赐名了。”说罢再度福身下拜。
晏无师轻轻扶起：“夫人谬赞。”
林苒笑着道：“千泷，喜欢这个名字吗？”
方千泷虽不解其意，仍重重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