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问道玄都（一）
“谢陵…谢陵…”
呼唤到最后，方清玄已是哽咽难言。
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三颗治疗内伤的大还丹，慢慢喂他吃下。
此时的谢陵已经失去吞咽能力，方清玄只有揉着他脖颈和胸口的穴道，让丹药一点一点划入腹中。
喂下之后又用内力疏导，然而输入的真气都如泥牛入海，得不到半点回音。
嘀嗒。
谢陵白如金纸的面容忽然泛上潮红，紧接着嘴角又流出一丝暗红。
任凭方清玄如何封穴止血，那股暗红就是止不住，反而越发汹涌。
又输入了大量真气，直至自己丹田也空空如也。
可惜毫无用处，谢陵的生命仍在飞速流逝，犹如风中即将飘散的烛火。
与此同时，一抹白色从他的发根里逸出，逐渐扩散至万千青丝——
他的头发…
变白了！
最奇特的是，这股白色不同于进入耄耋之年的那种白，而是白中泛着银亮的色泽，在烈阳直射下发出奇异的冷光。
方清玄见状大骇，深谙无上功的他立刻明白这是谢陵强行催动本心，进而被本心反噬所致。
在遇上谢陵之前他为了逃出某个秘境，一次性吃下五颗丹药，那种感觉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方才谢陵为了击败穷奇，可是吃下了整整一袋小还丹。
十几颗丹药的反噬叠加在一起，没有当场爆体而亡已是奇迹了。
总而言之，瞬间白头不是什么好兆头。
方清玄有预感，若是再这样拖下去，那就真是大罗金仙赶来也救不得了。
可是…
哪里有人能救他们呢？
自己早已用尽内力、身受重伤，就算勉强走出这深山幽林，到那时谢陵早就死的透透了，还有什么离去的必要呢？
可是如果只在原地进行救治，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如何能够施救？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哪怕还有一丝希望！
现在只有寻得一功力深厚之人，为谢陵灌注海量的真气，方能有一线生机。
但内功修为深厚者放眼江湖屈指可数，要去何处寻访呢？
再说以谢陵目前的状态还不能走远，一定要就近…
就近…
沔州……
方清玄猛然抬头。
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想到一个地方，或许那处…便是谢陵的一线生机。
抬眼望向西南，那里有一座山。
……
玄都山始于汉代，历代掌教都奉行不问世事，一心修道的法则。
这条法则传承数代，如今又被第五代掌教祁凤阁发扬到极致，这些年来，从未见他有过下山的举动。
故而玄都镇的镇民们皆认为这是祁凤阁能够成为天下第一的原因。
玄都镇位于玄都山脚下，多年来生活安闲、物产丰盈，就算是遇上什么天灾，也有玄都山帮忙赈济。
所以玄都镇几百年来未逢战乱、平静安然，是人人心目中向往的圣地。
人们往往见到山上下来的道长，都会格外客气礼敬，尊重有加。
然而今日的玄都镇却来了两个不同寻常之人。
这两个不速之客俱是衣衫褴褛、浑身血污，其中一名男子背负着一满头白发之人，步伐踉跄却疾速地往玄都山奔去。
这道奇特“风景”引来诸多镇民的围观。
有人惊奇道：“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另一人回道：“不是你眼花，大家都看见了。”
“他们急匆匆地是去哪呀，不会是上山拜师的吧？”
“拜师哪会穿成这样，我看八成是去求医的。”
“求医就去医馆啊，上玄都山做何？”
“在这瞎猜有什么意思？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人一锤定音，人们便蜂拥着赶往山门看热闹。
今日是祁凤阁三弟子郁蔼当值。
日近黄昏，再守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他已在憧憬今天的晚饭吃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口，稳稳停在他面前。
“请这位小兄弟行个方便，在下想要上山拜访贵派祁掌教。”那人说道。
郁蔼看着面前一身脏污的人，又瞧了瞧他背后背负的奄奄一息的白发男子，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二位若是来玄都山做客，那便要遵循我派的规矩。由我上山通禀师尊以后，并得到师尊允准，才能放你们上山。”
二人说话间吃瓜群众们也纷纷赶到。
有人瞧出白发男子情况不妙，便劝道：“道长，我看这位郎君背上的仁兄似乎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呀！”
另有人附和道：“是呀是呀，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不能因循守旧啊！”
镇民们大多淳朴良善，见此纷纷附和，为他们二人求情。
郁蔼本不是迂腐不化之人，可这二人一身污秽，又看不清来头。
他虽出身道门，善心却有限得很，故而任凭大家如何说，就是堵在山门不放人进。
方清玄摸了摸背上之人的手腕，感受着愈发冰凉而又微弱的脉息，长叹了一口气：“对不住……”
郁蔼不解其意：“什么…”
话未说完，方清玄便如炮弹般向着山上冲去，去势比疾风骤雨还要快，肉眼几乎捕捉不到他的动作。
围观众人皆惊呼不止，郁蔼则被这股强风冲击得站立不稳，差点从石阶上跌下去。
心里又急又气，压制于最深处的暴烈个性此刻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当下不管不顾，带着内力对山上喊道：“有人闯山了！”
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传到山上弟子们的耳中。
原来寂静清冷的玄都山，霎时被喧嚣所笼罩。
弟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公然从入山大道闯上来的人，尽管不知是敌是友，也不妨碍他们将此人拦下。
不承想闯山之人是个硬茬子，就算背着一人也十分四平八稳。虽不和玄都山弟子正面冲突，却也丝毫没有减缓上山的势头。
即将登顶之际，前来阻挠的弟子却骤然增多，大有以人海战术逼他止步的意思。
方清玄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足尖轻点地面，借力腾空而起，就朝山顶飞去！
凌空飞行，世所罕见。
玄都山弟子们一时瞠目结舌，如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