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漠北之行（六）
玷厥的话，谢陵是相信的。
毕竟他由内而外地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破绽。而且玷厥是突厥西部的继承人，就算对东部有想法也插不进手。
所以从各方面来看，玷厥确实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就算有，那也是他掌管突厥西部后的事情了。
因此谢陵目前对玷厥十分放心，请求他为自己做了掩饰之后，便和方清玄外出，从东向西探查突厥的山川地势，部族虚实。
本来他还有些顾虑，怕摄图有召所以只在白日行动，太阳落山之时再返回营地。
可连日来摄图一次都没找过，饭食也是一如既往地清汤寡水。要不是玷厥每天送来救济，他们早就营养不良了。
见摄图对他们一点也不上心，谢陵索性带上好几天的干粮和方清玄出了远门。
一路向西。
这天他们走到阿尔泰山一带，此山脉东西绵长、地势复杂多变，从低到高地貌都有不同的特点。
再往西走就要到中亚了，所以谢陵在周围转了一圈，就打算原路返回。
当啷当啷……
兵器的交织碰撞声由远及近，让谢陵收拾图纸的手一滞。
和方清玄登高眺望，就见两队人马正在激烈地厮杀。
人数多的那一方装备精良、锐不可挡，渐渐对另一方形成合围之势。
而人数少的那方尽管濒临绝境，却毫无惧色，反倒越战越勇，每倒下一人往往都能拉三四个垫背。
不过两方人数差距实在是太大，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大局就已定了下来。
人少的那队人马被围杀得只剩下五人不到，眼看就要团灭了。
须臾之后，其中被包围的一人高声叫喊了一句，口音与鲜卑语非常相近。
谢陵只依稀听懂了室点密这个词。
室点密……
莫非是突厥西部可汗、玷厥之父，室点密？
谢陵猛然看向人多那一方的首领，眉目疏朗、须髯如戟，和玷厥十分之相似。
他似乎并不想赶尽杀绝，打马上前打算劝降，哪知那人欲鱼死网破，企图一命换一命！
眼看就要被挥来的弯刀砍中。
嗖！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明亮至极的宝剑凌空而来，破开凛凛北风径自穿过攻击室点密的阿瓦尔首领的胸膛，在穿胸而过之后又稳稳地立在地面。
手法极其刁钻，既没伤到室点密的人，又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西突厥之人大惊，还以为是天降神兵来解救他们可汗了。
“命中率不错，就是用完一招没啥力气了，看来内力还有待提高。”
一名面容俊美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眼前，对着立在地上的剑自言自语。西突厥的人不通汉话，所以不知他说的是何意。
谢陵还剑回鞘，就要拨开人群去找方清玄汇合，却被一名士兵拦了下来。
“这位英雄，刚才真是多谢你了。”室点密感谢道。
他虽常年征战西部，但也去过几次东边，对中原有些模糊的印象。
所以一眼就看出谢陵是个汉人，就是皮肤太奇怪了点，焦黄得有点不正常，颜值平白降低了好几档。
不过他的重心不在中原，故而对汉人没什么其他想法，更何况此人刚刚还救了自己，理应感谢才是。
谢陵正要开口，又意识到他听不懂汉语，便切换突厥语说道：“你就是西部可汗室点密吧？我知道你，你的儿子玷厥和我说过，所以有点印象。”
一旁的士兵呵斥道：“大胆，你怎敢直呼可汗和王子的名字！”
室点密抬手制止，问道：“英雄认识我儿玷厥？”
谢陵：“岂止是认识，我们两个还是朋友呢！”
室点密笑道：“那太好了，英雄你可与我们同路，我们正要赶去王庭。”
谢陵摆摆手：“照你们这行进速度，怎么着也得走半个月吧？我有事先走一步，你自己小心，别再被刺杀了。”
室点密急切道：“英雄，请留名！”
然而人群中哪还有谢陵的影子？众人只觉一阵狂风吹过，他就跟着消失不见了。
只留室点密对着漫天黄沙出神。
……
他们这次走的有点远，为免摄图中途找上门，所以只花了两天不到便赶回王庭。
然而谢陵又杞人忧天了，摄图依旧不曾派人通知。送饭的人也愈发惫懒，见食物未动，也不再送新的来。
看着不知放了几天又干瘪得没有一丝水分的大饼，谢陵都没坐下休息，拉上方清玄就向玷厥的营帐走去。
赶巧了，玷厥也在吃饭。
见了他们忙让人摆上盘子，还照顾到中原的习惯，特意加了两副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筷子。
谢陵也不客气，剁下两只羊腿分给方清玄一只，随后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他们已经辟谷，但是为了不让突厥人起疑，所以有时还是会吃点东西。
只不过摄图那边送来的面饼实在难以下咽，所以谢陵一般都是来玷厥这里蹭吃蹭喝。
玷厥：“你眼光可真好，一来就把这盘菜的精华给拿走了。”
谢陵专心吃饭，一时没功夫搭理他。
玷厥也不生气，只无奈笑了笑，突然疑惑道：“你的脸怎么变白了？”
谢陵啃羊腿的动作一凝，缓缓抬起头。
玷厥的话令他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那就是——
黑色颜料快要用完了！
所以为了避免见摄图的时候露馅，他都是能省则省，平常只用很少一点颜料混上水涂抹于脸。
刚才一心顾着吃饭，竟然忘了这茬，也不知道玷厥会不会起疑，不由得开始心虚起来。
玷厥看了他们一眼，见谢陵颇有难言之隐，便笑了笑不再追问。
谢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开始腹诽。
这个摄图到底在搞什么，二十多天都没有理过人。再不召见颜料就要用完了，到时候不跑路也得跑路了！
“不要着急，他很快就会召见你们的。”玷厥淡淡道。
谢陵一惊：“你怎么知…”
“谢一、谢二，可算找到你们了！”乌尔图急匆匆进帐。
谢陵刚转过身，乌尔图就把他们拉起来并推出帐外：“乌兰在寻找你们，快跟他去见摄图王子！”
出帐之前谢陵看向玷厥。
玷厥迎上他的目光 ，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