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玉灵之祸（下）
玉灵门，中庭水池。
直到日月宗那两人离开，门中弟子才敢从各自的藏身之地现身，为门主收尸。
众人合力将门主打捞上岸。
经过池水浸泡，门主身体已经泛白发肿，更兼浑身是伤的惨状，已有怯弱心软的弟子呜呜哭了起来。
一名弟子问道：“副门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被唤作副门主的人先为门主阖上至死都不曾合上的双眼，随后起身环视一周：“先找口棺材将门主好生安葬，然后抓紧离开这里。”
有弟子不解：“为何要离开，那两个魔头不是已经走了吗？”
“日月宗行事向来狠辣不留活口，若我们不尽早逃离，怕是有灭门之灾。”
“灭就灭，门主对我等向来情真意切，我们自当为他以身殉节！”有不畏死的人说道。
一言既出，顿时引起数十人附和，这些人都受门主重恩，欲以死相殉。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放弃生命，仍有十几人讷讷不言。并非他们不忠诚，而是各自都有诸多牵挂，怎能轻言生死？
门中无形分成两派，气氛渐渐微妙起来。
“留得青山在，山水好相逢。你们副门主说的不错，为何执意一死呢？”一道男音划破长空，清晰传进每个人耳中。
声音清润和煦，如沐春风，但玉灵门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一人出现在水池边，似笑非笑打量着玉灵门众人。
男子容貌俊美妖异，气质非凡，微笑更为其平添几分柔和，令人赏心悦目。然而玉灵门弟子却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只因此人便是不久前杀害门主、毁损宗门的元凶之一。
“魔头！你去而复返，是来灭我玉灵门的吗？”有性格刚烈的弟子说道。
谢陵笑而不语，而是问刚才被称作副门主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吴弥。”他平静回答，并不趁机喝骂谢陵几句。
谢陵作惋惜状：“玉灵门中倒有明事理的，可惜愚昧之人不少，你的一番努力，怕是注定付之流水咯～”
吴弥：“尊驾若不是来要我们性命的，那又有何贵干呢？”
“当然是来救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吴弥最先反应过来：“尊驾此话怎讲？”
谢陵缓缓走到人群中，说道：“日月宗行事向来杀伐果决，如若你们执意不降，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我才来救你们，免得你们身死道消啊！”
他留心观察，发现那十几个有顾虑的门人，此刻眼中都生出几分希冀。
而同样的，先前想要以身殉门主的刚烈男子更是激动，拔剑抵在谢陵喉前：“那又如何，洒家宁死不屈，你们这些魔头能奈我何？”
“陈刚，不得无礼！”向来敏锐的吴弥察觉到谢陵话中的不同寻常，上前喝止了陈刚。
“副门主，莫非你真的要投降？”陈刚性烈如火，闻言已有些按捺不住，厉声质问道。
吴弥不答，而是看向谢陵：“方才听尊驾口气，似乎对日月宗并无多少好感，所以吴弥斗胆一猜，尊驾是想将我们收归己用，对吧？”
吴弥比谢陵想象的还要聪明几分，仅凭他一句话就推测出自己的目的，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保住玉灵门剩下弟子的决心——尤其是吴弥此人。
谢陵点头：“不错，我正是此意。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并不像另外那人一般要将你们赶尽杀绝。所以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里等死，二是跟着我，说不定以后还能为你们门主报仇，如何？”最后问的是吴弥。
吴弥垂头不语，谢陵也不着急，飞身上屋顶坐着，静等他的答复。
沉思良久，吴弥抬起头，并不先看谢陵，而是朝玉灵门众人说道：“不如…就归顺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以陈刚为首的几人霎时暴跳如雷，拔剑出鞘指向吴弥。
“副门主一心为本门着想，陈刚你们却为一己私欲要让我等与你们玉石俱焚，是何道理？”没等吴弥说话，不想死的那十几人开口了，也纷纷拔剑对着陈刚他们。
眼看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吴弥一改平日温文的作风大喝道：“都给我住手！门主尚陈尸于此，你们竟还有心思内讧？”
听得此话，血气上头的众人稍稍平复，但门中气氛仍旧焦灼，谁也不肯先放下武器。
谢陵默默吃瓜看戏，并不下去解围。一则这是他对吴弥的考验，二则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最终留下来的那拨人，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不知不觉间，连谢陵都未发觉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思维已逐渐被原来的晏无师同化。
就比如玉灵门此番内讧，若是原来的自己必定会去劝和，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冷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吴弥朗声道：“门主宅心仁厚，必不愿看到玉灵门人为了他尽数殒命，所以你们跟这位前辈离去。而我作为副门主，自当以身作则，与玉灵门共存亡！”
玉灵门人听后都大惊失色，就连谢陵也是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看中的只有吴弥这一个人而已，其他人都只是顺带的。要是吴弥死了，他岂不是救了个寂寞？
还没等他开口，陈刚倒是先说话了：“副门主仁义，陈某铭感五内。但我等深受门主大恩，必以身相报。”
边说边扶起吴弥：“所以还是让我们几人留在门中，副门主你带着剩下的人走吧。”
吴弥还要再说，谢陵飞下屋顶道：“陈刚几人留下也未尝不是好事，若你们走的一个不剩，怕是会引起日月宗的疑心。”
斩草除根一直是日月宗默认的处理方式，如果玉灵门人都跑光了，必定会引来日月宗的全面追杀。
但如果在玉灵门留下一些人，就能够暂时拖住日月宗。
就算日月宗之后清点门中人数发现还有漏网之鱼，以陈刚他们拖延下来的时间，也足够谢陵带他们跑路了。
吴弥不会不懂这样的道理，沉默良久终于答允，语气沉痛道：“今日之仇，他日必向日月宗百倍讨还！”
此话极是大逆不道，似乎全然忘了旁边还站着个日月宗的人。
然而日月宗那人听后面色如常，只是笑了笑，然后重新飞回房顶坐着，静等众人收拾细软。
吴弥见此，终于放下了心底最后的一丝防备。
忽然想到自己尚且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于是上前询问：“敢问主公姓名？”
既然口称主公，说明他已将自己视作谢陵的属下。
谢陵也不再隐瞒：“晏无师。”
吴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