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红烛摇曳，满室喜气，大红色的纱帐迎风摇晃，极尽暧昧的氛围，让徐姝予坐立难安。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便听到耳房的门“吱呀”一声响起。
徐姝予抬眼看去，只见傅明彰穿着中衣从里边走了出来，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湿气。
沐浴后的傅明彰，脱下了绸缎的外袍，只穿着简单的中衣。柔和的布料加身，少了一丝清冷，多了一丝柔软，显得整个人更加温柔了。
徐姝予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长得好，果真穿什么都好看，普通的中衣穿在他身上，也是俊逸非凡。
看着傅明彰一步步地向她走来，徐姝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目光相撞，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的思绪，如失控一般，不断地向她心中涌入，脸不知不觉变得更红了。
傅明彰出来就看到徐姝予神情不安地坐在榻上，对上他的目光时，更是满脸通红，不免觉得好笑。
慢慢走到她跟前，在她尚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轻轻在她耳边问了一句：“王妃这么看着我，对本王的长相可还满意？”
声音低沉，犹如低喃。
这样轻的声音，还是勾起她耳旁的碎发轻轻浮动，一如她的心。
耳鬓厮磨之间，徐姝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
傅明彰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夹杂着他身上的清茶香和沐浴后的皂角香，一起侵蚀着她的感官。
带着戏谑的语气传来，更是让她的大脑嗡地一下失去思考能力。
心跳骤然加速，目光像被牵引一般，定定地看着他。
这下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傅明彰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笑。
他的小王妃哪里像世人说的那般骄纵纨绔，明明就是个娇娇俏俏惹人怜爱的小丫头。
“王妃这个样子，看来是对本王的长相很满意了。”傅明彰继续说道。
徐姝予听着傅明彰戏谑的话，感觉自己要羞愧死了，果真是美色误人。
她刚刚干嘛一直盯着他看！
神情懊恼地拉过一旁的枕头躲了进去。
又像是不甘心被傅明彰调戏一般，躲在枕头中说：“就是很满意啊，王爷好看极了。”
傅明彰有些惊愕地看着说完便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的徐姝予。
只见她柔顺的秀发散落在一旁，白皙的脖颈映入他的眼帘。
如此这般，整个人都不设防地对着他，不由得让他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不稳。
他喉结滚动，攥紧双手，用力地压住心底升起的占有欲，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强迫自己向桌旁走去。
修长的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强忍着心中难控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徐姝予躲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傅明彰的反应，屋里一直静悄悄的，她将头悄悄地从枕头中抬起来。
只见傅明彰一脸平静地坐在桌旁喝着茶，一杯接着一杯，好像很是口渴。
徐姝予顿时觉得自己太过矫情。
她好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纨绔子弟，为什么见到傅明彰会觉得脸红心跳，被他戏谑的语气打趣两句就害羞得要命，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她打起精神，整理好情绪后，也向桌旁走去，在傅明彰对面坐下。
傅明彰看到她在一侧坐下，取过桌上的茶壶，给徐姝予也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放在她的眼前。
徐姝予取过茶盏，一边饮着，一边观察着傅明彰那神色不明的脸。
只见他若无其事的一杯一杯喝着茶，好像只是口渴，徐姝予一时也摸不准他的情绪。
但她还是有些难受地想：傅明彰总是这样，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满身寂寥，像是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这样清冷的他，好像隔着自己很远很远，她好像完全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难以触碰到他真正的内心，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傅明彰忍着徐姝予打量的目光，心里的躁动不减，眼神渐深，难受的眯了眯眼，一股难言的情绪更是在心中莫名的升起。
两人就这样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各自挣扎。彼此相对而坐，一杯一杯地喝着桌上的茶。
直到茶壶里的茶见了底，也没有和对方再说一句话。
“傅明彰。”徐姝予知道傅明彰一贯不善言辞，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默。既然他不向他靠近，那她便向他靠近好了。
“嗯。”傅明彰抬起眼眸，看着徐姝予，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
“你最近还好吗？我找不到你，很担心你。”徐姝予继续问道。
“嗯。”傅明彰应道。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缓了缓心神继续说了句：“还好。”
看着徐姝予一脸不理解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的回答太过笼统，又补充道：“岭南那边出了点状况，章国余孽侵扰，现在已经解决了。”
徐姝予是真的想试着了解傅明彰，于是继续问：“岭南那边会经常发生动乱吗？”
“动乱的又岂止岭南，京中的繁华只是表象罢了。”
手中的茶杯已空，傅明彰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继续说道。
“大恒皇帝痴迷丹药，荒废朝政已久，整个大恒边关长年战乱，生灵涂炭已成常态。即使是中原富饶地区，也是官官相护，无度搜刮，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了。”
徐姝予静静地听着傅明彰的描述，一时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以前爹爹会经常不在家，后来哥哥会经常不在家，她知道他们驻守边疆，但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她也不会问。
但徐姝予毕竟是将门世家的小姐，自小耳濡目染，对局势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守边的难处和不易。
想着在岭南时，听到百姓对傅明彰的赞扬，他一定经历了无数战场的厮杀，才换来整个岭南的安稳吧。
忍不住心疼地说：“那你一定很累吧。”
“不累，早就习惯了。”傅明彰回答的依旧漫不经心，像是在聊别人的事情一般。
徐姝予看着傅明彰神情平淡的脸，只觉得这样忍辱负重，不苟言笑的他，突然就戳中了她内心的柔软，让她很心疼他。
忍不住起身，抱住了他，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傅明彰。”
徐姝予突然的拥抱，让傅明彰愣住了。
听着她满是心疼的语气，更是觉得心口一热，心里的某处像是被触动了一下。
语气还是平静地问：“怎么了？”
“以后让我试着照顾你好不好？”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她感到这般心疼，她想对他好，想好好照顾他。
更想让他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自此以后他的世界里还有她陪着他。
她说完，却没有听到他的回复，身子突然就软了下去。
傅明彰转过身，快速地点了她的昏睡穴，温柔地伸手接住她软下来的身子。
在徐姝予看不见的地方，傅明彰眼眶通红。
他是一个茕茕孑立于世间的人，从来没有人说过要照顾他，他也觉得自己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
他更是害怕看到别人对他投来怜悯的目光，会让他不断想起自己经历的不堪。
但是徐姝予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听到她那满是心疼的话，还是觉得心中一暖，但这样的温暖，夹杂着刺疼。
她越是好，越是显得他不堪。
娶她的欣喜很快被心中的愧疚所取代，对她的利用于他而言终究还是痛苦的。
他越是爱她，就越不敢面对这样善良的她，更无法回应她的关心。
“对不起”
傅明彰看着安静躺在怀中的徐姝予，轻言道。
爱怜地抱起她，向床边走去。
仔细地将床上放着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些寓意吉祥的东西拢到一旁，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随手顺了顺她散落在耳边的头发，整理好这一切，才将她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热，双手克制地放在她的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样的仔细小心，犹如怀抱绝世珍宝，俊美的脸上露出的全是爱惜珍重。
“予儿，我不敢奢求什么，就像现在这般就好，只要你在我身旁就好。”
“娶你是我的私心，爱你亦是，我知道将你牵扯进这样的权力斗争中不公平，是我自私。”
“我不敢奢望你心疼这样的我，只求你以后明白真相能少怪我一些，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依着你，不管是你想要自由，还是想要其他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
“所以别离开我，别不要我，好不好？”
如若从来没有得到，也便不敢奢求。
但此刻心中那不敢奢求的人就在怀中，轻柔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颈窝，如此真实的感触，真实地让他更加不安，让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真实是真的存在。
越是接近幸福的人，越是患得患失。
傅明彰脆弱地抱着徐姝予，不断地在她耳旁低语。神情不见一贯的清冷，只剩满脸深情，爱惜地看着她，眼眸中被柔情溢满。
这个敢于以身护国，运筹帷幄的男人，却在大婚之夜，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脆弱无能得如同一个祈求爱怜的孩童。
但徐姝予终是听不到他的话，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思，更无法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