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与你难生恨
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才将将停歇。
南潜正在给门口花盆里的花浇水,就见李圆圆连雨靴都没有穿,踩着一地水坑就朝她跑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的眼圈整个都是红的,好像是大哭了一场。
南潜放下浇花的水壶,看她来到面前,问她。
李圆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平复了很久,才忍住哭腔跟她说话。
“是小梅,小梅她……她自杀了……”
南潜站在原地,只感觉一阵寒冷从脚直窜到了头顶。
她也没来得及穿雨靴,就被李圆圆拉着往城尾跑,一步都不敢停下来。
南潜已经听不见耳边的风声了,鞋子湿透了也没时间去管,她就像没意识一样,被李圆圆拉着跑。
当她们来到周海的房子前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外面还停了一辆警车,几个警员在外围拉上了警戒线。
男女老少都从家里走出来,站在一棵歪脖子树前,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摇头连连。
南潜和李圆圆越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的一处空地。
等到了前面,南潜才看见警戒线里,戴着白手套在跟云岭安交谈的程澧。
地上躺着两具被白布盖的严严实实的尸体。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神浅淡,没有丝毫波动,语气也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这位叫周海的死者是因为肺癌突然发作,导致呼吸困难,供氧不足,最后窒息而死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一点左右。”
说着,程澧朝地上女孩的尸体看了一眼,镜片折射出冷光,看不出半点温度。
他冷静又客观,“至于这位叫曲小梅的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两点左右。”
“如你们所见,脖子上有严重的勒痕,那棵树上也有少量的麻绳纤维残留物。”
后面的程澧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事已经很明确了。
曲小梅是自杀的,而且是上吊自杀的。
可曲小梅为什么要自杀啊?
“周海那时候不是已经死了吗?她不是就不用再遭罪了吗?那她为什么还要自杀啊?”
李圆圆跪在地上,崩溃大哭,同时也问出了很多人心中的疑惑。
南潜站在原地,闭了闭眼,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人。
就在前些天,她们还坐在一起谈论未来。
曲小梅还说她要去外面闯荡一番,挣很多很多的钱回来,给父母买很大的房子住,还要把弟弟们送到好学校……
明明,明明她昨天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明明,她曾经……笑得那么灿烂。
人的生命是多么的热烈又精彩,同时也是多么脆弱而易碎。
然而就在这时,正当其他人陷入悲伤的时候,南潜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嘀嘀咕咕出了声。
“真晦气,刚嫁出去就死了,钱都还没捞来呢,真没用!”
“不过好在昨天有三个女人给我送了些钱来,不然我还不得亏死啊!”
“早知道那时候还不如不生她,生个女孩有什么用?只会给我找麻烦!”
南潜愣住了,她转头看去,眼底顿时充满了难以置信。
中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曲小梅的亲生母亲,云梅玲。
她突然就理解那股巨大的悲哀是从哪里来的了。
也明白曲小梅为什么要自杀了。
因为她真的绝望了。
常年生活在一个没有希望和温暖的家庭里,甚至还被亲生母亲厌恶,冷眼相待。
她恐怕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压倒骆驼的,从来都不是一棵稻草。
如今没人保护的花,连盛放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朵花凋零了,连路过看它一眼的人都有错。
更何况是亲手给它下毒的呢?
南潜从没有如此怨恨过一个人,可她此刻对云梅玲的恨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她不配为人母!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害死了她!”
南潜的声音不算大,但充满了气愤和怨怒,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你也是杀人凶手!”
“不是这小姑娘你谁啊?”云梅玲皱着眉看她,眼底全是探究和打量,“说瞎话可是要遭报应的你知道吗?”
李圆圆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赶紧去拉南潜的胳膊,生怕这软乎乎的姑娘一急真跟人动手。
“小梅她,她……”
她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南潜!”
程澧携着一身冷贵和淡然,越过人群走过来,将气的全身发抖的南潜拥进怀里,细细哄着。
“乖,先冷静一下好不好,别生气,我会心疼的。”
南潜紧紧地抓住程澧的袖子,转身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白皙细嫩的肩头轻轻颤抖着,看起来惹人怜爱极了。
一开口,便是浓重的鼻音。
“程澧,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程澧勾了勾唇,俯身将人抱起来,“遵命。”
再次转身时,程澧眼底的温柔全都消失不见。
他冷冷的对云梅玲说了一句,“还请安葬好令爱,如果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的话。”
便抱着人走了。
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胆战心惊。
这是程澧第一次对人说威胁的话,也是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压人。
因为那些人,让他的宝贝伤心生气了。
程澧抱着南潜,就这样一步一步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秋风知我意”走。
“有没有生我气?是不是很想打我?”
程澧稳稳的抱着南潜,就像是抱着全世界一样,那般珍重。
吹来的风有些凉,可程澧把南潜挡的严严实实,没让她受一点风雨。
南潜原本安静地躲在程澧怀里,闻言摇了摇头,“没有。”
程澧笑了笑,眼底的满足都要溢出来,可他还嫌不够,“真的吗,我管你这么多,你就一点不恨我?”
“不恨。”
南潜从程澧怀中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被泪水清洗过,此刻更是透明干净地让人想狠狠弄脏。
程澧呼出一口气,死死压住心底那份疯狂。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回。
南潜伸手摘下了程澧脸上的眼镜,第一次看这双温柔而深情的眼睛。
琥珀色的,很漂亮。
她记得前世还很怕这双眼睛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他对视了。
看着程澧的眼睛,南潜红着脸抬头,在他耳边轻吐如兰:“我与你难生恨。”
程澧叹息一声,掐着南潜细腰的手微微用力。
他觉得自己今天又要跟冷水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