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西头的帅医生
边南城是黎山脚下的一个南方小城,边上还靠着一条湖,可谓是依山傍水。
小城里住着一百多户人家,过着惬意又悠闲的生活。
他们距离大城市也不是很远,不过倒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生活很简朴。
十月金秋,风一吹,枫树叶哗啦啦一阵轻响,小城里就淅淅沥沥下起了绵绵细雨。
住在城东边的王大妈放下手里的菜篮子,将在青石板街道上的蹦蹦哒哒的小鸡崽往家里撵。
其他小鸡都十分听话,知道下雨了往家里跑,可偏偏有一只不懂事,下着雨还要往外跑去撒欢。
“欸,快给我回来!”
王大妈对这只小鸡已经烦透了,屡教不改。
“诶,姑娘,小心脚下!”
眼看着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就要踩到她的小鸡崽,大妈慌忙喊了一声。
这一声不小的,周围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看。
隔壁的李大妈在楼上打开了一扇窗,一眼就看见了远处走来的一抹倩影。
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生面孔。
王大妈追到了跟前,将小鸡崽抱进怀里。
“不好意思啊姑娘,你没……”
只见面前的小姑娘长得十分端正,眉眼竟比这烟雨还要温柔几分,一双湖一般的眼睛清澈见底,看起来纯情又无害。
她着一身绣着百合花的旗袍,身段纤细有致,长发被一根木簪绾在脑后,整个人精致白皙。
腕间挎着一个灰色缎面的珍珠包,手里举着一把印着江南百景图的油纸伞。
听见大妈喊,她就乖乖地站在了原地,旗袍下露出的一截小腿又白又细。
王大妈到了跟前,她还将油纸伞偏了偏,替大妈挡住一些细雨。
“没关系,”是南方特有的吴侬细语,不过带了点甜和软,“雨有些凉,阿姨还是快些回去吧。”
烟雨中,唯有伞下姑娘的眉眼最真切。
带着笑和善。
“姑娘是从外面来的吧,看着眼生。”
王大妈就喜欢那些又乖又好看的小姑娘,自然也就关心上了。
“是,来这里养病。”
姑娘也不遮遮掩掩。
王大妈想起城西头那个唯一的诊所,点了点头,“我们这里的程医生确实很厉害。”
长得还帅。
来这里旅游和看病的大多会去他那,都是慕名而来的,城里的人早就见多不怪。
这姑娘看着水灵灵的,没想到是个有病的。
接着她又说:“姑娘刚来还没住的地方吧,要不要大妈给你找一间啊?”
“可以吗?”女孩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可以了!”
王大妈越看这姑娘越喜欢。
可惜是个有病的,不然肯定能给徐家那个老二说个好媒事。
徐家老二是个教书先生,挺老实本分的。
不过这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人家说不定还看不上徐老二呢。
自己的儿子大妈根本不想,主要是没什么出息。
王大妈歇了心思,扭头就朝二楼的李大妈喊道:“李大妈,你们家在城西头还有一间房吗?给这小姑娘用用呗!”
都是街坊邻居的,大家都知根知底,互相帮忙也是常有的,只是这次,李大妈却有些犹豫了。
她看了看小姑娘家温软的长相,有些不放心。
“王大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城西头还住着个周恶霸,姑娘到那里去是要受欺负的!”
因为那个恶霸,她的房子都快成凶宅了!
对呀!
王大妈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那个恶霸就喜欢宰刚来的生人,借着要房租的名义收刮钱财,李大妈几任租客都被那恶霸欺负过。
“那这样姑娘,你是去不成了,要不……”王大妈也挺难为的。
“没关系的阿姨,”南潜将油纸伞抬高了些,烟雨缭绕里,一双漂亮的眼睛和楼上的李大妈对上。
她眉眼弯弯,用温软的语气说道:“我不怕。”
——
这细雨安然地下了一阵,青石板都还没湿透,下午天就又晴了。
城西头的小巷比较多,房檐上不断有水珠落下来,滴滴答答地砸在青石板路上,规律而不凌乱,听起来颇有几分悦耳。
城西头的小孩儿也多,雨一停就蜂拥出来,嚷着要编竹蜻蜓放风筝,叽叽喳喳的声音飘出去很远。
王小桥就是在这个时候将诊所的门打开的。
跟往常一样给门前的鸟雀撒了些谷子,给店里点了根安神香,再把店里的卫生打扫一番。
一般他做完这些,睡完午觉的程医生就该醒了。
王小桥提前将医生穿的白大褂熨好,沏好一杯龙井茶,温度热的正好。
果然,他刚做完这些,楼梯上就传来了动静。
男人一身白衣黑裤,皮鞋擦的锃亮,劲瘦有力的腕间带着一个手表,正边系袖口边从楼梯上走下来。
“给庞总的药材都包好了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清冽,带着少许的温润。
他戴了一个没有度数的金丝框眼镜,镜框后的琥珀色眼睛看不出温度,总得来说很温文尔雅。
“包好了!”
正在浇花的王小桥瞬间放下水壶,身体站直,就像在报备一样。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很怕程医生,尽管程医生人很好,一次也没凶过他骂过他。
程澧将白大褂穿在身上,在柜台后面坐下,随手翻了一本医书看。
这是他的习惯,不看病的时候就看书。
不一会,一个穿着橘色长裙的年轻女孩提着一袋橘子,来到了门前。
她站在台阶下,问门口的王小桥,“王大哥,程医生在吗?”
王小桥:“在的,进来吧。”
女孩点了点头,迈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这年轻女孩是边南城旁边桥石云镇的,叫云婕,平时和家里人一起经营农场,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
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被他家医生给迷住了,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王小桥将要拣的药材收拾好,看着女孩子满面春光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
这都来了多少次了,还不知道么,他家程医生是不可能动凡心的。
“云小姐,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阳光从窗户洒进屋里,落在柜台后坐着的男人的眼底,为他整个人镀上了温暖的金光,却没有温柔他半分眸光。
尽管他是在笑着。
他其实没有感情。
这是王小桥第一次见到程澧的感觉。
此后无论程澧表现的怎么平易近人,王小桥都没敢真正觉得亲近。
“没有,”云婕摇了摇头,将手里提着的橘子放在桌上,“程医生上次开的药很好,妈妈已经好久没有咳嗽了,为了感谢程医生,妈妈让我送些橘子过来。”
“这倒不必要,”程澧的笑容恰到好处,礼貌而得体,没有半分逾越,“毕竟是我们医生的职责么。”
阳光很温柔,云婕甚至觉得有些醉人,眼前人太过耀眼,让她迷了心智。
“程医生,你……”云婕红着脸。
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怀着最懵懂的春心,压抑住“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第一次向一个陌生的男子表白心意。
“……我可以喜欢你吗?”
王小桥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王小桥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实质地感受到程医生的果断与薄情。
“抱歉。”程澧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眼底的笑意已经失了温度。
他或许已经懂了女孩的心思,但他并没有给人留任何后路,“你是个好女孩,值得更好的人,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呀!
真够无情的。
王小桥看女孩脸色很难看,那样子是要马上哭出来似的。
他原以为程澧至少会递给人一张纸巾,不成安慰安慰人也行。
可程澧偏偏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只无奈摇了摇头,说的话更像是作为一个长辈教育晚辈。
“你只是看到了表面的光鲜,就迫不及待地交付真心,有些东西实质上并不是比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希望你能明白。”
“回去吧,云婕,”程澧记得女孩的名字,很好听,也很美好,他说:“你妈妈还在等你回家。”
女孩哭着跑走了。
应该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王小桥可惜的“啧”了两声,颇为遗憾地说道:“为什么不答应啊程医生,那女孩子挺喜欢你的,天天往这跑。”
还老是送东西过来,任谁看着都动心了吧。
程澧面无表情,他重新拿起医书,听出了王小桥话里的控诉。
他只说了一句,“我的话不全是跟她说的。”
王小桥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扭头继续干活去了。
他总觉得程医生不简单,说不出来哪里不简单,起码不该埋没在一个小城里。
程医生是一年前入住城里的,说是家里闹荒灾,逃荒到这里来的,当时他就觉得扯。
现在觉得更扯。
程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片刻,他一抬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顿,指骨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
“对面的房子里什么时候住了人?”
只见对面隔了一条青石板路的两层小楼,关了有一年多的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从门前这个位置,还能看见楼里面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在打扫卫生。
“听说是外面来的生人,是个小姑娘。”
是李大妈过来的时候说的,他倒没见着人。
说要在这待一阵子呢。
王小桥第一感觉是对门的新住户挺有钱的。
还专门找人来打扫卫生。
说到这王小桥的视线一顿,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彪形大汉,心下“啧”了两声。
“程医生,那周恶霸又来了,估计是来找茬的,你真的不去管管吗?”
未来是对门的邻居,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好歹去看两眼吧。
不料,程澧只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书上,没有丝毫兴趣。
“多管闲事。”
王小桥:“……”
王小桥撇了撇嘴,扭头去整理药柜了。
就这态度和情商,活该程医生你单身二十五年。
还有喜欢的人,人家喜不喜欢你还说不定呢!
边南城的十月的风还算温和,吹得人很清爽,连街道两旁梧桐叶都舒展起了腰肢。
有几个大爷大妈已经搬着摇摇椅走了出来,他们有的听不见,有的看不见,但此刻的阳光却是他们在感受世界的证据。
南潜找人替她将小楼里的卫生打扫了一番,自己又收拾了一下卧室,将带来的东西放好。
然后下楼给工人们结账。
这边她刚准备将一束百合花插在花瓶里,外面就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凶神恶煞的,一下子就掀翻了她一个小木凳。
男人穿着花布褂和大花裤衩,一身肉十分肥硕,脸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很凶,力气也很大,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南潜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木凳正好砸在她的脚边,碎成了木块。
“这位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南潜站在原地,已经有些愠怒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为什么要弄坏我的东西?”
尽管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心里还很害怕,她还是保持冷静,没有分毫失态。
时刻保持淑女礼仪。
她双手紧紧抓住手里的花,漂亮的眼睛里尽是防备。
心里也知道,这想必就是李大妈说的周恶霸。
周金用一双死鱼眼上下扫视了南潜一遍。
讹了这么多李大妈家的租户,第一次见这么水灵的,比前几次的租户看着都要贵气很多。
虽然是恶霸,但他也怕真惹上什么事,他都是看人动手的。
眼前这姑娘一看就不普通,周金也不动手了,直接指着南潜手腕上的玉镯子说道。
“小娘子,只要你把你手上的镯子给老子,老子就不对你动手了!”
“不然……”周金握了握拳头,恶狠狠道:“老子就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抗不抗揍!”
“可是……”南潜犹豫了一下,她咬了咬下唇。
这是母亲给她的镯子啊。
“可是什么可是!”周金一脚踹到了另一把小木凳上,屋子里仅有的两把凳子全没了,他吼道:“让你给就给!”
南潜无法,只能放下手里的花,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怯生生地递给了他。
周金一把夺过,冷哼了一声,踩过门槛扬长而去。
南潜站在原地,眉眼间浸出淡淡的忧伤。
隔壁小巷里的几个孩子看他走远了,才敢跑出来跟新来的住户要糖吃。
“姐姐,姐姐,要糖吃!”
这仿佛已经成了一个习俗,城里刚来的生人要给路过的小孩糖吃,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会很顺。
南潜虽然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但哄小孩子她还是有一套的。
当即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糖,脸上重新扬起笑,捧了满手蹲下身去递给孩子们。
“每个人都有哦,不要抢。”
“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