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道裂痕
方休看着至圣远去的背影，心中意味难明，随后，朝着那高大的身影，一揖到底。
他拜的是至圣，但又不单单只是至圣，是整个诸子百家。
方休甚是遗憾，没能早出生几千年，在那百家争鸣的时代，一睹这些先贤的风采。
至圣似有所感，微微停步，背对方休，摆了摆手。
一如当年，钜子依旧没有和方休接触，方休见过至圣之后，一路顺畅的回到了古虞城。
没有再去见那些仙主。
田云羽依旧同往日一般，一脸淡然，坐在亭中观湖。
这片湖水，她已经看了不下百年了，就像方休，她也记挂了不下百年。
方休行到她的身边，轻声咳嗽了一下。
“道场太乱，未能顾忌太多，实在是抱歉。”
田云羽身子一僵，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竟然如此生分，需要说抱歉了。
“该说抱歉的应是我，不能和那女子一样，为你做太多。”
田云羽这话出口，两人都愣住，不再说话，方休知道自己那句抱歉过于伤人。
田云羽也没想到，百多岁的人了，居然还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反唇相讥。
还拿那个刚刚为方休差点失去性命的女子为引。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不知道该再说一点什么。
许久，方休才轻吐一口挤压在心中的浊气，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
“我从未需要你为我做过什么，我知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你的身边。”
田云羽背对方休，面朝毫无波澜的湖水，越看这平静的湖水，她心中的那潭湖水，便越发的汹涌澎湃。
想要吞噬她最后的理智，说出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恶毒之言。
“是啊，我们好像连好好陪着彼此都做不到，方休，我们这算什么啊！算是个错误吗？是机缘巧合？是修蛇的刻意谋划？是不该遇见的两个人？”
方休矗立在原地，看着肩膀抖动，却没有回过头来看他的田云羽。
“不管我们之间是如何开始的，错误也好，本就应当如此也罢，至少，我们这百年来，彼此心中牵挂对方的情意，作不得假。”
田云羽终于回过头来看了方休一眼，她的眼圈微红，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这让方休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回到一百多年前，那个经常喜欢哭鼻子的白姑娘。
方休心中一软，最终还是走上前，伸手将坐在湖边的田云羽揽入怀中。
最终，田云羽还是没有哭出声来，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她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白姑娘了。
“行了，你去忙吧！”
方休抬手抚摸着田云羽柔顺的头发，笑道，“没事的，不忙，陪陪你，许久没有陪你了。”
田云羽从方休怀中挣脱出来，仰头看着这张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脸。
“方休，你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方休闻言一愣，不知道田云羽为什么这般问他。
“方休，你活得太累了，太纠结了，你总是想要你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完美无缺，不可指责。”
方休依旧只是温柔的揉着田云羽的头发，田云羽不是第一个这样说自己的人。
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嬴青舒，至圣，都曾这样说过，话虽然不一样，但意思都是这么个意思。
就像嬴青舒说的那样，“方休，你是想要做一个完人吗？”
方休无法辩驳，好像这就是至圣说他人味过重的病症所在。
他总是想要追求事事完美。
田云羽扭过头去，不再看方休。
“你忙吧，等你忙完，我们再好好说。”
方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没什么可忙的了，事情差不多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不会再有变端了。”
田云羽不置可否，时间让这个当年单纯的少女，眼底有了忧愁。
她从进到这片道场开始，就一直留在这座府邸当中，每日陪着她的，只有这一湖不起褶皱的湖水。
“方休，要是真必须在我与嬴青舒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方休错愕在原地，这种矛头直指的话，嬴青舒那样爽利的性子，都没有问出口过。
没想到一向在他心中，是一个温婉女子的田云羽，却问了出来。
“我欠她实在是太多了，有些事……”
“住嘴，别说了！”
一向温婉的田云羽，怒喝一声，打断了方休后面的话。
田云羽闭上眼睛，胸口起伏，许久之后才恢复正常。
“方休，我想要一个孩子。”
这一次，方休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
“不行，太多的大人物，在我身上留有目光，要是我有孩子，我怕他们会算计到我的孩子。”
方休一路走来，经历数不清的阴谋和算计。
现在百家落幕在即，似乎马上会有更大的事发生，这种时候，方休绝不允许自己留有子嗣。
要是他方休有了子嗣，那么这个孩子绝对会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他一生近乎无所求，也无所挂念，依旧不停地在被人算计。
要是有了子嗣，那还得了。
田云羽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早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方休亲口说出来，倒也让她有种解脱的意味。
“这样啊！那没事了，你去忙吧！”
方休站在田云羽的身后，只觉得两人，从未如此陌生过。
她就站在自己眼前，但却如同隔了千万山海，可见，不可及。
方休接连深吸几口气，将自己内心的烦闷连带着这几口气，给吐了出去。
方休心中没有由来的生出一股烦闷。
道祖，至圣，慎子，这三人谁说的，都比田云羽说的这些重要。
甚至，自己经历的任何一件事，放到这个背对自己的女子身上，都足以将她给压得瘫倒在地。
但自己依旧要为了她这些有的没的，来困扰自己。
“好，我先去做我的事，等我们彼此平静一下，再说这些吧！”
田云羽没有回头，方休转身准备离去。
“方休，我准备留在道场内，不去天关了。”
方休停下脚步，没有说话，直接离开这座亭子。
田云羽坐在亭子当中，望着湖水一阵发呆，心思飘了很远很远。
穿越了这些年的日升月落，好似回到了她和方休都还是年少时。
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两人走到现在这般，连说话都说不到一块去了。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