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慎子
方休沉默了许久，直视法家仙主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法家仙主笑着点头，“自然知道。”
百家不争鸣，那就意味着，整个仙道失去了活力，再也不会有如同至圣钜子这样的人物出现。
仙道变成了一个严格遵守法家制定的法，庞大而又暮气沉沉的组织。
方休后退了一步，“百家不争，就此停止不前？”
法家仙主摇了摇头，方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苦笑这个表情。
“每一件事物，它都存在着它自己的上限，打不破的上限。”
“仙道发展到如今，已经到了它的上限，哪怕再过数千上万年，最多也就是多出几尊仙主来，不会再有什么惊艳绝伦的人物出现。”
方休不敢苟同这个说法。
仙道能够发展迅速，除了有着道祖这个堪称妖孽的领路人。
更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压力，山海种族，九歌神灵，天关神灵，以及自己内部的百家之争。
正是这些压力，给了众多修炼者动力，让仙道不过数千年，就有了比肩神道的盛世。
如果真如眼前这个法家仙主所说，百家不争，只依法行事，那么在岁月的流逝下，除了三家显学，以及以理念治理天关的法家。
其余百家，都会被消磨殆尽。
再无现在这种百花齐放，各家天骄彼此攀比的盛况。
法家仙主自然知道方休在想些什么，他淡淡说道。
“你心中所想，也是当年道祖所想，百家争鸣，长久来看，对仙道的益处更大。”
“但是，道祖和至圣既然放我出来，让法家理念来主导天关，那就证明……”
方休突然一震，他看到这个先前跟自己夸夸其谈的法家仙主，脸上露出了悲悯。
以及说不出的难过和不舍。
“那就证明，在道祖和至圣看来，诸子百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必再争了，整个天关仙道，走到这儿，已经是走到了尽头了。”
“没有继续发展的必要了，只需要在法家的理念下，发挥出最大的余热。”
方休不知道，道祖曾说过，要举整个仙道之力，护道一人。
所以他不明白，要是法家仙主所说为真，道祖的意欲何为。
道祖是又要顺势而为做什么？不惜押上整个仙道。
方休深吸一口气，才放下没多久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隐隐有种感觉，道祖这么做，跟他有关。
方休开辟出了新的修炼之途，这些进到道场的仙主，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再过些日子，整个天关上的仙人也会知道。
到时，方休就是比肩几千年前道祖的存在。
世间修行之法，不计其数。
神朝的神官以及册封神灵，姒水之前被神力强行灌顶生出的实力。
但是，这些全都止步于合道的水准，没有哪一条能够走到媲美神灵与仙人的境界。
方休是第一个，以全新的修炼方法，走出了合道范畴的人。
法家仙主说方休说的话，会比一些仙主还要有分量，也正是因为如此。
方休越想越乱，最后甩甩头，将这些想法尽数抛出脑海。
深吸一口气，对着法家仙主微微弯腰作揖。
“事关重大，晚辈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定。”
法家仙主挥挥手，“无妨，既然如此，那你便以后给我答复就好了。”
法家仙主转身，背影落寞，些许苍凉。
方休看着他那不算高大的背影，突然问道，“还不知道前辈名讳。”
法家仙主脚步停顿，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后世尊我理念之人，叫我慎子。”
慎子……
方休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字，再抬头时，慎子的背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道祖出现在慎子身旁，看着满脸落寞的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推演过无数次，结果最后都是一样，只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慎子无助的抬头看向道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道祖摇头，没有说话。
从百家争鸣，最为璀璨的那个时代走来的他们，是最不舍得就此落下帷幕的人。
方休还没走多远，再次遇到了两人，这让方休有些头疼的敲了敲脑袋。
而且这次来的，可比慎子更加让方休头疼。
至圣带着腰佩剑的福德，出现在了眼前。
福德与儒家有缘，而儒家与福德之间的缘分，恰好就是方休送出去的。
难不成至圣就是在这儿挖坑等着自己。
方休和这些老怪物打交道，已经被坑得有些头皮发麻了。
看着至圣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方休放弃了脚底抹油开溜的打算。
这个本应该最讲理的读书人，从很多人口中都可以发现，其实……他老人家好像也不是那么的讲理。
就算讲理，方休估计自己也讲不过他。
方休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见过至圣，小福德也长这么大了。”
福德脸色有些尴尬，大几十年过去了，还被人叫做小福德，多少有些难堪。
不过这个满是浩然气的少年，还是对着方休拱手，“许久未见，先生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啊！”
方休急忙摆手，“至圣在这儿呢，当不得先生二字。”
至圣也恰到好处的接过话头，“当年我也曾在道祖门下求学，毕竟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谁人都可以做先生。”
说着，开始上下打量起方休来。
方休偷偷看了至圣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至圣您在这儿等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方休已经想好了，要是至圣和慎子一样，让自己支持自家理念，方休一定立马表示支持至圣。
自己不听慎子的，慎子不一定会抽自己，但不听至圣的，那至圣肯定会抽自己。
至圣怪笑一声，抬手指了指福德腰上的长剑，随后足足比方休高了一个脑袋的他，又伸出一个拳头。
“这是德，在福德的腰间，这是道理，在我这个拳头上。”
“别人不听话，我一般以德服人，或是跟人讲道理，方休，你喜欢哪种方式啊？”
方休：……
不是，你还没说呢，怎么就觉得我不听话啊！
我听话，我嘎嘎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