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外任务

    “从下节课开始，学校将安排其他的老师替我代一段时间的课，新来的老师可能有些同学知道，是咱们系的张尤勇教授，我的老前辈，大家要好好跟着他学习。”这一堂课接近尾声，逐渐嘈杂起来的教室内，郭勿尘在收拾自己的讲义。

    “老师要结婚了吗？够保密啊，也不告诉我们，师母漂亮吗？”下面调皮的男生调侃着说道，郭勿尘副教授三十大多，没什么师长的架子，同学们自然爱戴。

    “哪有人给我介绍老伴啊，我最近接到了学校的一项科考任务。”郭似笑非笑。按说他这个岁数，独立承担科考任务似乎还年轻了一些，不过海洋生物学这种冷僻的专业，又在一个内陆省份大学里，这个院系的人员匮乏可想而知。原本按照学术成就与资历来说，代课的张教授是不二人选，但是无奈年龄太大，学校甚至也不敢再给他安排野外科考，郭勿尘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项重担。

    说来很奇怪，这次的野外研究的线索让学校里每个知情者都感到荒诞的同时又带有一丝愕然。据说是渔业管理站报告了图们江入海口的渔民捕捞到了一种奇怪的生物，听其描述似乎是一种鱼类，这种生物在出水后会像河豚一样膨大，然后整个身体迅速的变成手持它的渔民的头部的形状，甚至凭空的变出脸来，而且五官栩栩如生，那“眼睛”死死的盯着持有它的人，还有“嘴”一样的孔洞，那“嘴”更能发出声音，在“说”了些让人完全听不明白的似乎是语言的音节后，倏然迅速的腐烂，只剩下一块奇怪的骸骨。

    这一切如果只是听说来的自然让人无法相信，包括最早听到此消息的渔业管理站的员工，也以为是什么古怪的玩笑，本着关东人热情开朗的心态，外加一线工作人员吃苦乐观的生活态度下，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仅凭听说就让他们相信本来就比较困难。而且，那艘渔船上的渔民原本也只有三人，虽然三人都承认亲眼目睹了此事。但是这个时代，人为了出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又或者本地为了开展旅游编造一些奇特的传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

    而唯一的物证，便是那块骸骨。

    郭勿尘坐在办公桌前，端详着那块骸骨的照片，它并非像鱼，又不似什么头骨，而是像一个装鱼的碟子，椭圆形的轮廓，表面有两条纵向的带有球节的凸起，凸起的两旁，琐碎的有一些不规则的纹理。

    “郭老师，你相信这玩意是生物的骨骼吗？”助教李永年一边整理资料一边低着头询问。

    “其实我也觉得是人造品，是不是骨头本身就不好讲，而且看起来就算是生物的骸骨也很难说是海洋生物的，带回来测一下dna，没准就是块牛骨加工的工艺品。要是拍到腐烂的过程也好，不过据说是出水立刻腐烂，时间上来不及拍，根本没有过程。”郭的眼睛没离开照片，他的脑海里努力的想象这东西支撑起的肉体是个什么样的形态。

    “如果非要归类到海洋生物，我感觉更像是某种盾皮鱼类的甲骨化石。”郭欠了欠身补充道，“观察当事人的活还是得你来，毕竟骗子基本都逃不过你那双狡猾奸诈眼睛。”

    “我的狗眼可是氪了金了”李永年嘿嘿一笑，“当然，如果这事造假的面大，那我就得把鱼竿带上了。”

    “票我订好了，发你手机里，一会直接回家收拾收拾，明早车站集合。”郭勿尘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他知道李永年这个人虽然爱玩爱闹没个正形，但是工作上却始终是一个坚实可靠的伙伴，平日跟同学们的关系更是没话说。

    李永年点点头迅捷起身，资料夹往包里一塞，满面春风的走开了。

    办公室只剩下郭勿尘一人，瞬间的寂静让他莫名的一阵恶寒。他放下手中的照片，恍惚之间，似乎胃在悬着一般，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郭勿尘抬头望向对面空无人的座位。一丝怀疑莫名的在心中长出。如果真有这么一种生物，那在学界绝对是一件改写教科书的伟大发现。但是个体生物变成一只人头，神话传说里的各种海怪也并没有如此离谱的东西，如果真的在神话里，它恐怕是一种极为骇人的邪恶之物吧。随即郭摇摇头，不就是因为过于离谱，才会派我这样的杂鱼去么，我在想些什么呢？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郭苦笑一下，也收拾起东西来。

    “有的话，就命名为郭氏鱼吧。”郭勿尘喃喃自语，“不行，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是要找个仇人的名字。”

    似乎这个玩笑像是让他卸下了刚才的负担一样。而在旁观者看来，这炎热夏季的黄昏，室内寂静的空气如同胶质一样凝固，而远方隐隐的传来吱吱虫鸣。一切似乎不动，又似乎在流动着。也许会有那么一瞬，这个旁观者，就算是同是人类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视角突然成为了非人类的吧。

    前面那个长着四条长枝的物体真是丑陋。

    而且这物体能动，看起来真是更古怪了。

    那软乎乎的棍状物组成的机体似乎在机械的摇摆。

    。。。

    而下一个瞬间，又突然。旁观者明白了自己也是人，啊，原来其实我也是那种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