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今天可是大年二十九，”张雯雯说“别想那些个晦气的事，聊聊别的，王婶你们现在在回收站上班都干些啥？”
“能干啥，”王大妞笑了笑：“就是给垃圾分类，城里人精细着咧，你看着这垃圾是个盒子，在人家眼里这不是个盒子，这每个部分材料不同的话，就得给它拆开再放一块。”
张丹：“那岂不是很累？”
王大妞：“不累不脏那些城里人早就去了，哪还轮得到我们，招人的那个说他们都招了一年多了，去是有一两个城里人去了，但是没待多久就走了。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找过去的时候，招人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是城市户口吗？
当时我和你李婶心都凉了半截了，想着肯定是没戏了，谁知道另外来了个老头叫我们去跟着干一个下午，干完以后他就让我们留下了。”
“是啊，”李小草点头：“现在我想起来都还觉得跟做梦一样。”
张小六听了，上手拧了把李小草的大腿，直把她疼得呲牙咧嘴。
“李婶，疼吗？”
“这不是废话吗？”李小草纳了闷了：“我这是肉又不是木头。”
张小六严肃得点了点头：“会疼就不是在做梦啊。”
“哎呦喂…”
李小草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也顾不上疼了，她笑得前翻后仰的：
“是，是这个理咧，不是做梦。”
当晚，包括王大妞和李小草，九个人全都挤在了最大的那间堂屋里。
自打入冬以来，为了省柴火，张家七姐妹一直就这么凑在一起睡的，现在再多两个人，除了挤了点倒也没别的问题。
大年三十贴对联，撑起窗花迎新年。
然而张家六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对联，没一个人动。
也不能怪她们，实在是这个字太丑了，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字，还要贴在门上让人看。
用以后的话来说，这不就是社死现场吗？
“咋都在这杵着啊？”李小草从里屋出来，一眼瞧见了桌上的红对联：“贴对——。”
然而等她走近了，看清楚了那红纸上的字，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虽然李小草不认得字，但是她见过，这写得七扭八歪的…怎么那么像她那倒霉儿子刚开始学写字的时候写的。
“额，”张绯捡起桌上的窗花：“咱还是先去贴窗花吧。”
“对对对，贴窗花。”
几个人火速远离了那副对联，跑得快飞快。
“至于吗？”
张雯雯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瞅了瞅对联上的字，一脸坏笑。
这字丑是丑了点，但是看久了以后，感觉还是丑得很有特点的。
于是等到她们贴完窗花回来，那副丑到不行的对联，就已经贴在她们家院门上了。
张阳神情呆滞摇了摇头：“完了完了，我觉得我今年明年都不想出门了。”
张绯拍了拍她：“想开点，起码咱们还会写，村里大字不识一个的多了去了，哪个敢笑我们，就骂回去。”
张小六看着对联，没心没肺跳了起来：
“这个春字，是我写的。”
她的声音引来了隔壁的张旺。
做了好几个月的邻居，张雯雯还是头一回见到张旺。
以往都是只能看见王大妞一个人在外头忙活。
这人要说好看也不能算好看，只是他大概不怎么干活的缘故，比村里别的大老爷们要白些，加上五官也不差，站在那一排溜的黑老粗里头，那可不就跟孔雀开屏似的，好看不好看不知道，主要全靠同行托衬。
张旺瞧了一眼，毫不留情得批判：“这字写得是真丑。”
张绯反讥道：“丑不丑能写得出来就行。”
张旺没读过两年书，最讨厌就是有人拿他短板说事，当即阴阳怪气说：
“怕人说就别贴出来啊。”
张阳被他这话气到了，刚想开口骂人。
张雯雯在一边笑眯眯说了句：
“大姐，你看张旺叔，长得可真丑，你看看他那鼻子是不是有点歪？”
张绯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目光扫到气得跳脚的张旺身上时，她就明白了：
“是啊，以前没仔细看，现在看真是有点歪啊。”
张旺指着张雯雯，急赤白脸：“你你你——”
“你什么你，”张雯雯抬了下下巴：“既然怕人说，就别出门啊。”
她这话说完，大家都明白了过来哄堂大笑。
张旺暴跳如雷，但是他有拿张雯雯没办法，讲，他讲不过张雯雯，动手打，他也不敢打。
先不说是一个村的都沾亲带故，也不说她大伯是队长，就凭她那张嘴，张旺就不敢招惹她，万一他也摔个残废可怎么办，张旺惹了一身骚还没地说理，灰头土脸回了屋。
“别在外头杵着了，”张珍在里头喊：“回来吃饭。”
早上煮的是白面条，配一把子白菜萝卜，还有一大勺辣椒酱。
难得不吃小米粥，张雯雯吃啥都新鲜。
吃过早饭，外头又开始下雪，张雯雯这些天没少往外跑，直到前几天手上耳朵脸上都有点痒，听张绯说这是想长冻疮了，吓得她不敢再出去跑。
但是在屋里干巴巴坐着也不是个事，所以她制定了个学习计划。
上午脑子最清醒不容易犯困，学英语，下午容易打瞌睡，得动点脑子，学数学，晚上学最熟悉的语文，不容易产生厌学心理。
“咳咳，”张雯雯清了清嗓子：“昨天我们把二十六个字母又复习了一遍，现在你们有人能把它完整背出来了吗？”
张丹哀嚎一声：“小妹，今天是大年三十啊。”
“我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张雯雯笑眯眯说：“所以我今天不打算教新的，只要你们把二十六个字母背出来，上午就可以去玩了。”
张丹听出她的潜在意思问：“那下午呢？”
“也不难，”张雯雯笑得很和善：“写几道数学题，及格就可以去玩。”
张丹睁大了眼，她还不太死心，问：“晚上总没有了吧？”
张雯雯笑得更欢了：“晚上听我讲故事回答问题。”
张丹面如死灰别过了脸。
在一旁听完两人对话的李小草王大妞都是一脸诧异。
李小草问：“现在不是都不能考学了，好多人家的娃娃都不送去学校了，你们这还自己学习？”
“李婶，”张雯雯决定给她讲一句未来很出名的话：“你的钱，房子，车子，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偷走，唯独两样东西别人偷不走，你知道是啥不？”
李小草摇头：“不知道。”
张雯雯：“一个是你心里的梦想，一个是你脑子里学到的知识，天天听上头说那些话好像很矛盾，可是李婶你再看看，现在城里过得好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李小草灵机一动：“城里人？”
“噗——”张雯雯没憋住笑出了声：“什么啊，你看看那些工人，先不说别的，他们要是不认字，厂里贴个公告什么的都看不明白，有个福利政策都不知道，还有那些个厂里的机子很多都是国外进口的，上头写的都是洋文，要是不学习怎么看得明白？
还有那些个领导们，主席们，大部分不都是大学这样高学历的，这考学暂停是暂停，国家要发展，要人才，这高考就必须开，至于哪天开，我觉得我们等得起，我们现在才多少岁，不过十几二十来岁，人生有多长？少说也有五六十年载，学了以后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李小草顺着这话想了想，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对这事来了兴趣：
“那婶子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学学呀？”
“可以啊，”张丹来了兴趣：“来来来，李婶我教你。”
“那我…”
王大妞踌躇了半天，她的眼神在李小草和张丹身上打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们俩都没分半个眼神给她，王大妞又转头去看张雯雯：
“我也可以一起学吗？”
“这有啥不行，”张雯雯没多想：“有上进心是好事啊。”
“叮，”安静了很久的1001冒了出来：“改造能量20点已到账。”
张雯雯：？
居然有二十点？
她干啥了？
张雯雯在心底问：“喂喂喂？1001，怎么会有二十点？”
她等了半天，一点回应都没得到，不由气短，这该死的系统不会又去打牌去了吧。
算了算了，她就当她玩的单机游戏，没有系统指引。
上午李小草和王大妞两个人正在劲头上，学得特别认真，等到了下午，这份热情就跟冬日里的火苗，轻轻一扑就刺一声灭了。
到了晚上，她们就更焉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们脑子里都还在重复着字母，数字，念得人发晕。
按习俗，大年初一拜大年。
张家老大爷和老太太都不在了，她们那辈的兄弟姐妹倒是还有在世的，但是这都已经超出三辈了，算不上亲，就算是去拜年，也不需要拿很重的礼。
周荷花娘家那边的亲妈兄弟倒都健在，但是离得远彼此关系不亲近，去不去都可以。
唯一要出点血的，也就张超这里了。
冬天鸡不太爱下蛋，算是之前特意留的，还有这段时间下的，也就只够勉强铺满一个篮子底，再拿些白面，最后割两指宽的一条猪肉放进去。
这份礼瞧起来就像是那么回事了。
她们上门去的时候，刘生花正巧不在，张超一个人坐在门口，看样子，就是在等上门拜年的人。
小辈给长辈拜年，除非离得比较远，不然一般都不会留饭。
几个人进了屋闲聊了两句，张超塞了个红包给最小的张雯雯，这年也就算拜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