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竹子
说着,徐允恭摇了摇头,继续他的下文:
“我就说啊这女子外向,这还没嫁到宫里呐,你爷爷、你爹、你二叔、四叔的命你都豁得出去”
“这要是等你真嫁过去,保不准你亲爹这颗头哇,啥时候就让你给挂到旗杆子上了”
“唔对,诗仙李太白那首七言律不是说了嘛,要想成为太孙妃,就得先砍亲爹头你倒是学的通透,嗯?”
徐俏儿的脸,红的似乎要渗出血来,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是,您有正事没有啊?”
“吆!”徐允恭一脸的震惊:
“这就跟你爹掉脸子啦?咦!可不敢可不敢,臣错啦,臣徐允恭,罪该万死,臣,给太孙妃磕头赔罪啦!”
看徐允恭一副为老不尊,没完没了的样子,徐俏儿站起来就走:
“您歇着,女儿少陪了”
徐允恭确实是没什么别的事。
大晚上的,也就是跟姑娘说一声仗打赢了,让她不用再操心朱雄英的安全,捎带手的,调侃两句。
眼看大闺女被撩嗤的急头白脸样子,他暗笑一声,顺手抄起徐俏儿放在桌子上的刺绣:
“诶诶诶,太孙妃,东西你东西忘拿啦咦?这绣的是个啥呀?唔!不是,你学刺绣先学绣狗啊?哪一派的手法呀?倒还是有些相像”
徐俏儿掉过头,面色泛红的剜了他一眼,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刺绣,沉声说道:
“这是竹子,保平安的竹子!”
“竹子?”徐允恭一愣,随即又想仰天长笑
他是真没看出来,这绣的是竹子
真要是丧着良心,说这绣的是个人,或者是一条鱼,哪怕是一辆马车,他都能咬着牙认了,可偏偏是竹子,这这这
这是真没天赋啊
可看看大闺女被针扎的,十根手指头上八根都包着纱布,他又有些心疼。
“你说你,要是没那两把刷子,就趁早歇着得了,是不是?”
“你这竹子唉谁家竹子有眉毛有眼儿的”
“不是”徐俏儿有些急了,站前两步指着刺绣嘟囔:
“您看清楚没有啊,这就是竹子,可是要送给太孙的”
“歇了吧,歇了吧”徐允恭摆摆手,往外撵人。
正撵人的功夫,徐大石在门口轻声说道:
“大爷,方才宫里传出信儿,说明日陛下驾临,要和公爷说说话”
“还说陛下特意交代了,公爷身子不爽,勒令公爷不必亲迎,在屋子里等着就好”
徐允恭眼里精光一闪。
要搁在以往,甭说是背上长了个毒疽,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没有他去迁就别人的份
看来老皇帝这些年真是吃斋念佛,多了些人情味儿
他点点头,在原地徘徊两步,对徐大石说道:
“告诉那些崽子们一声,明日一早,所有人沐浴更衣、洒扫庭院,敬迎圣驾”
“具体的事务你要亲自和大内的人接洽,要外松内紧,告诉那帮崽子,谁敢添了乱子,我割他的舌头”
徐俏儿不知不觉之间羞红了脸,但还是装着迷糊,往上翻着眼珠子试探着问徐允恭:
“陛下要来?您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装什么装?”徐允恭怪笑着看了她一眼:
“你爷爷这些年又不掌兵,又不议政,来咱们家除了说你和太孙的婚事,还能是什么事?”
看闺女‘呀’了一声,然后羞红的捂着脸不吭声,徐允恭又摇了摇头:
“还真别说也是时候给你打发出去了”
“前些日子文华殿的信儿,说之前战事吃紧,太孙在前线留了六封遗书,陛下、皇后、太子、允炆允熥殿下,还有一封留给了你”
“遗书?”徐俏儿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害羞:
“这么凶险?”
徐允恭却没有和她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摆摆手:
“下去吧”
等徐俏儿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后,徐允恭的眼神瞬间深邃了。
如今的大明开国二十多年了,正是从功臣政治转为贤臣政治的时候
这个节骨眼上,历朝历代就没有不血流成河的
要是老皇帝在这个时候多些人情味,确实可以算个好消息
翌日午后。
等朱元璋的马车在魏国公府的门口停下后,徐允恭带着几个徐家的直系亲属迎了上去。
“臣等,恭迎圣驾”
朱元璋手里拿着一个檀木的玉如意,从车门上来,看样子,他心情不错。
“唔驴蹄儿”
“你小子怎么不当差啊?”
徐允恭面不改色的拱了拱手:
“北疆大捷所以臣臣就告假了”
“扯淡,咱打了胜仗跟你不当差有关系吗?”
朱元璋嘟囔了一句,也不用招呼,就自己背着手往门里走。
走着,又瞥了一眼跟在她爹身后,装作一副乖巧模样的徐俏儿:
“嘿!不是咱说,你跟秤砣合该托生成一家子”
“当闺女的好吃,当爹的懒做,真是一家子的辅国贤才你爹呐?”
徐达卧房。
“不动!”
朱元璋紧走两步,伸手按住要挣扎起身的徐达,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他看着之前神目如电、意气风发的三军军神,如今眼睛浑浊,两颊深陷,趴在床上一副待死之人的模样,一时感慨颇多。
“渍你这病啊”
“也养了这几年了,太医就没个啥说法?”
徐达的嘴角抽了抽。
饶是以他的城府,提起伤病依然是难以做到心如止水。
如今的生活让他想死
每顿的饭菜,比马槽子的刷锅水都清亮背上的毒痈还要时不时做个怪
至于那群狗娘养的太医他更不想提!
要搁在打仗那几年,他早就让这个几个太医带头填护城河去了,能给他们留个全尸就算仁慈!
“臣臣是起不来了也没啥指望,就盼着呀”
说着,他仰起头冲着徐俏儿招了招手,等她到床前,伸出手轻轻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唔”朱元璋摇了摇头,斜楞了徐达一眼:
“咱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咱张这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