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法外开恩
等到了下午,朱元璋孤零零的在勤政殿坐了许久。
抬头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标儿”
喊完后才想起来朱标带着朱雄英去了溧阳,默默的咂咂嘴自言自语:“小兔崽子,跑出去就知道撒了欢儿的玩儿”
“就想不起来给他老爹老娘来封信!一点儿都不关心他老父亲忙不忙?累着没有?”
“真他娘的是个孽子”
自己嘟哝了半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冲着殿外暴喝一声:“来人,把毛骧给咱叫来!”
毛骧一路小跑的来到勤政殿,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稍微还能看到些痕迹。
直接跪倒在地上,十分的恭敬:
“臣参见陛下”
“嗯”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咱交代你个事儿”
“请陛下吩咐”
朱元璋停顿了很久:“你给咱筛一筛,按罪行把那些混账分成四等,罪大恶极的剥皮,次之腰斩”
“算了皮不剥了,都改成腰斩!”
朱元璋又咬着牙想了想,还是感觉不太甘心:“腰斩下刀的时候,往下挪挪,半个时辰之内不能死喽!”
“第三等砍头,再次之嗯”朱元璋又眯缝着眼睛想了半晌,抬头对着毛骧接着道:“真是便宜他们了,赏个全尸”
“臣遵旨”
“还有那些人家眷的刖刑咱也给免了”
正在毛骧准备回话的时候,朱元璋突然眼睛一瞪:“嗯?不,不免,等咱标儿回来之后再说!”
“还有,咱也准其安葬,家里绝户的,到时候你们给收尸,扔到城外乱葬岗子上”
“审完之后案卷给咱看,然后人犯移交三司行刑的时候,让应天府所有的大户都来观刑”
又低头想了想,感觉没什么遗漏的,对毛骧摆了摆手:“先就这些,旁的等咱想到了再叫你,你先下去吧”
“是,臣遵旨”
毛骧缓缓站了起来,屁股冲着殿外慢慢的往外挪动。
就在毛骧刚要踏出殿门的时候,朱元璋又说话了:“咱听说那个李邾瞎了?”
“是”听到朱元璋的话,毛骧噗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臣臣用酒给他洗了洗眼睛”
朱元璋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
“下去办差吧”
等毛骧出了殿门,朱元璋靠在了椅背儿上:
这一次又心软了,欺君虐民,本来按照咱的意思,起码要抓几个典型凌迟处死、剥皮萱草,让整个天下都看看他们的下场,可咱的妹子唉!
微微眯着眼睛,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糟老婆子,咱他娘的真是欠了你的咱再警告你一次,后宫不得干政,再敢跟咱这使脸子,咱就封”
说到这,又坐直身体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又靠在椅子上接着嘟囔:“咱就封了你的坤宁宫!”
靠在椅子上养了会儿神,又让人拿了些风干羊肉和一坛酒,就那么把御案上的折子往旁边一扒拉,坐在那自饮自酌起来。
他有一个习惯,每次不开心或者压力特别大的时候,他就会屏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伸手倒了碗酒,也不用筷子,直接捏起来一块羊肉填在嘴里,自言自语道:
“唉,妹子,咱知道你是对的,劝咱少杀人,咱也不想可是咱只要想起来”
“咱就恨这些大户都这么富裕了,家里的粮食银钱堆成山,好好过日子不成吗?干啥还要朝咱伸手朝咱的大明伸手还要欺负那些泥腿子”
他最恨有人欺骗他,他认为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所以他在开国的时候没有认一个显赫的祖宗,就那么堂堂正正的告诉天下,老朱家就是泥腿子的出身。
但他也知道马皇后是对的,劝他少造杀孽,可他就是忍不住,他只要听见百姓受到了虐待,受到了不公,他就会想起来少年时候惨死的全家。
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和那些被伤害的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他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他太清楚了,他自己就是个放牛娃的出身,当了皇上更同情那些苦哈哈泥腿子。
他有些仇富
他也比任何人都更知道那些苦哈哈的庄稼汉有着什么样的力量,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所以他发誓要做一个好皇上,要做一个为民请愿的好皇上。
为此他不惜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对着官吏大肆挥动屠刀,只要是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就决不留情
喝了几碗酒,又带着些许回忆的闭上眼睛,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马皇后对他不仅有情,还有恩。
郭子兴度量狭小,刻薄猜忌,郭天叙又为了大权百般陷害,那些时日简直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要不是马皇后百般斡旋,甚至为了给他送块饼烫坏了身上的肉,他早就死在那个昏暗的时候了。
后来又到濠州当人质,大军粮食不足又带头领着家眷种地
想到这,朱元璋嘴角咧出一个甜甜的笑意,慢慢的响起了鼾声,胡子朝天的睡了起来,睡梦中还在嘟囔的说着梦话:
“妹子,咱下辈子还要娶你当婆娘你还得给咱生娃生好多的娃儿咱要封了你的坤宁宫嘿嘿”
锦衣卫,诏狱。
毛骧看着绑在椅子上的李邾。
他浑身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已经彻底的瞎了,连眼皮也闭不上,整个眼球呈现一种暗红色。
不时顺着眼眶往外流着脓水和污血,一直滴拉到浓密的胡子上,把本来乌黑柔顺的胡子湿成了几绺,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不过身上却没有任何别的伤口。
因为毛骧不敢:皇上说要把李邾凌迟,万一把身子弄的割不了三千刀,搞不好皇上得拿他顶上去。
毛骧冷眉竖眼的看了他半晌,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盘羊肉,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李邾的嘴边儿。
“吃吧”
李邾的反应却出奇的大,双手不自觉的往前抓着,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往后躲闪,这一番折腾让眼仁上的脓血流的更多了。
他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
“爷爷、祖宗,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啊?求求你”
“出息!”毛骧摇了摇头:“这回算是都堂爷爷请你的,吃吧”
“爷也不妨告诉你一声,皇上仁德,把你的凌迟改判腰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