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于明舒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伤心,赵静还在昏迷中，医院报了警，只是倪佩芝的情况更糟糕。倪佩芝之前只是在特定日子或是突然受了刺激才会躁狂伤人，现在她连人都不认得了,完全是疯癫状态。警察也没办法,只能把人留在医院先医治。
于明舒不知道赵静的出现会对妈妈产生这么大的刺激和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她真的很后悔。
明知道不是裴江的错,明知道不应该迁怒裴江……就是心里都知道，才会陷入这种深深的自责、深深的痛苦,她像如履薄冰的人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小心却还是掉进冰窟窿，那种无助、痛苦、绝望，让她喘不过气,痛不欲生。
于明舒抬头，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很晃眼，她努力睁大眼睛，恍惚中有人影靠近，她伸手抓住那个人的衣角，“裴江！”
“……明舒。”季淮总是能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你怎么样？”
于明舒失落松开他的衣角,垂下眼睛，无声摇摇头。
季淮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兰姨给我打的电话,情况怎么样？”
于明舒还是摇头。
季淮叹口气,“怪我,如果我在一定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
于明舒忍了许久的眼泪冲涌而出，诛心最可怕。
她无力捂住眼睛，肩膀控制不住颤抖,无声痛哭。
季淮动容，虚虚拥抱她轻声安慰，“没事没事，倪阿姨一定没事。”
“是倪佩芝家属吗？”医生快步走近，戴着口罩都能看出面色凝重。
“是，我是。”于明舒一下站起来差点撞到季淮。
“去我办公室说吧。”医生边走边翻阅倪佩芝的病历。
于明舒努力平复，跟上医生，季淮自然寸步不离。
关上门，医生终于皱着眉开口，“病人的情况不是太好，初步脑部检查显示有器质性病变，要进一步检查确诊。”
“器质性病变？很严重吗？”于明舒很乱，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这么严重了，她每年都会定时带妈妈检查的。
医生只是看着她，说，“要等所有检查报告都出来了，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句是季淮替于明舒问的，她这会儿已经是六神无主。
“导致脑部病变的因素很多，一切要等检查结果。”医生回答完又加了一句，“家属最好提供一下病人近一年的服药情况和精神状态。”
于明舒直点头，突然想起来，“我妈妈的主治医生说过，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对大脑并没有伤害。”
季淮也跟着补充，“而且我们用药非常谨慎，绝对遵医嘱。”
医生点点头，“是，理论上，一般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对大脑是没有伤害，我们也只是例行了解情况，做排除法。”
“我马上回去收拾。”于明舒从办公室出来，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稳，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水米未进，当然会低血糖头晕。
季淮扶住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丸，“先吃点东西，你这样不行，你要是倒下了倪阿姨怎么办？”
“我没事。”于明舒说着没事，还是接了季淮的糖丸。
季淮很担心，“你的脸色很差，找个医生看看吧，或者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
“不用。”于明舒将糖丸含在嘴里感觉好多了，打起精神，“我真的没事。”
“那我送你吧，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
于明舒实在拗不过季淮，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同意让季淮开车送她回老宅子。
一路上倒是挺顺利，只是于明舒太累了，车开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不管她怎么打起精神最后还是睡着。
于明舒这一觉从白天睡到傍晚，她自己都莫名奇妙自己居然会睡这么久，外边的车辆行人都没把她吵醒，这太奇怪了。
“醒了。”季淮像是下车刚抽完烟，绕到后面来替她开车门。
于明舒脑子还昏昏的，“我怎么睡着了？”
“你太累了。”季淮心疼望着她，“所以到家门口了我没叫醒你，想让你好好睡一觉，你担心妈妈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睡好了，谢谢。”于明舒没有太多时间精力想别的，迅速下车去收拾妈妈的东西。
回医院的路上于明舒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切顺利。
主治医生一一看过倪佩芝平时服用的药，“病人服用过的药全都在这里了吗？发病前服用过这些药吗？”
于明舒点点头，“嗯，都在这里了。”
主治医生又一样一样看了一遍那些药，眉心微微皱了下。
“这些药有什么问题吗？”开口询问的是季淮，虽然这也是于明舒很紧张想问的。
主治医生说：“都是精神类常用药，没什么大问题。”
这个回答显然让原本紧张的人更加紧张了。
主治医生只说等明天的化验结果和进一步检查报告出来，再看看。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季淮一直跟着于明舒，于明舒也没心思跟他拐弯抹角。
“季淮，今天谢谢你，你也挺忙的，就不麻烦你了。”
季淮拉住她，“我只是想在这种时候陪在你身边，当是赎罪吧。”
于明舒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赎罪不过是你自己求心安，况且我现在想要陪在身边的人也不是你。”
季淮很伤心，却无言以对，不想走，却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医院大堂，液晶电视正在播报气象灾害预警，晚间有雷电暴雨大风，提醒人们谨慎外出。
季淮临走前坚持给于明舒打电话，嘱咐她注意晚上变天，一定不要外出。
其实不用他嘱咐于明舒也不会离开医院。
刚刚还月朗星稀的天，果然说变就变了，雷电暴雨大风如期而至。
空荡荡的街道，雷电中忽明忽暗的路灯，老宅门口被大风刮倒的树，狂风卷起枯叶……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
老宅子一丝灯光也没有，黑夜里变得阴森森的，空中一个大闪电，照见院子里的黑影，像极了柯南里的“恐怖黑人”。
响雷在耳边炸开的时候，黑影已经上了二楼，翻箱倒柜找东西。
“明明在这里，怎么没有了，明明在这里……”
房间的灯“啪”的一声骤然亮起来，“黑影”被照得无所遁形，他惊恐瞪大眼睛，他不敢置信房间居然还有第二个人。
“裴……裴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裴江坐在角落的沙发椅，姿式都有点僵了，等了他很久，很久，好担心他不来。
“你是在找这个吗？”裴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透明自封袋，里头淡有几粒黄色药片。
“你为什么在这里？”季淮先发制人，仿佛他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裴江才是那个闯入者。
“我在等你。”裴江笑着看季淮，“我是该称呼你季老师？季先生？还是x先生？”
季淮有那么一瞬间的眼神闪烁，“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来只是帮明舒拿点东西。”
“是吗？”裴江起身，将药片放在两中间的茶几上，“是来拿这个吗？”
季淮只是死死盯着裴江，“裴总和明舒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
裴江都被他的贼喊捉贼搞笑了，也没耐心跟他绕圈子，“我和于明舒在医院不过是给你演了一场大戏，季先生，躲在阴暗处看得还开心吗？”
裴江看着季淮即将破碎的伪善假面，给他来一剂猛药，“事实上，赵静受伤是假的，刺激倪佩芝发病是假的，连你这个药也是假的。”
“不可能！”季淮已经自乱镇脚。
裴江拿起桌上的药片扔到季淮脚边，“往往自以为是的人，到最后不过是跳梁小丑。”
季淮就是太过自负，以为所有事还在他掌控，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裴江。
裴江继续揭穿他，“赵静有祼照在你手里一直受你威胁，时不时出来刺激一下倪佩芝，所以她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这样你就可以用药物控制倪佩芝，目的是间接控制于明舒。只可惜，你铤而走险，玩弄人心，不择手段骗来的巨额钱财买到的都是假药。”
“不可能！”季淮不敢相信。
裴江趁着他失控乘胜追击，“用这么变态、残忍的方法去爱一个人，真的是因为爱吗？是不是还有更隐秘的真相？”
裴江直中要害的一句话倒是让季淮冷静下来，他握紧拳头，盯着裴江的眼睛已露凶光。
“就算你能猜到我对于明舒别有用心，关于x先生，我自认为藏得足够深，还有萧然那个替死鬼，你是从哪里找到蛛丝蚂迹的？”季淮这是直接摊牌了。
裴江大胆设想，“我猜你一开始给萧然的任务并不是接近于明舒更不是报复程阳，而是想办法解决秋瑶的姐姐，毕竟她是听见过真正x先生声音的人。可惜你低估了人心，也低估了萧然对程阳的感情，强烈的恨背后其实是深情。你害怕萧然会暴露你，所以你将计就计利用程阳让萧然心甘情愿做了‘替死鬼’。萧然死了，程阳对这段感情只会深埋心底，不会宣之于口。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于明舒不止一次试探过萧然，萧然根本对女人不感兴趣，那么问题来了，之前让欧阳太太深陷□□，骗财骗色还家破人亡的x先生是谁？”
“带着这个问题，我们就不得不小心求证一下：我们让秋瑶的姐姐‘失踪’，让她唯一的亲人大张旗鼓来找姐姐，第一个出现在秋瑶身边的陌生人就是真正的x先生，因为，x先生一定想亲自确认这个‘隐性危险’是否还存在。你也算城府深了，一上来就把我们的注意力牢牢引到你和于明舒的过往感情纠葛上，让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一个前任和现任争风吃醋的故事，所以你接近江潮，你深谙人性弱点，很容易pua成功江潮。接着，你以江潮‘良师益友’的身份出现，目的是挑起裴家内乱，让江潮和我反目成仇。只可惜，我们作为他的家人比你更了解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裴先生先发制人，引蛇出洞。”季淮笑起来，笑得忍不住鼓掌，他看着裴江，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情愫。
“如果，我们不是站在对立面，我想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最佳拍档。”
“免了。”裴江表示，“我只想和正常人类交朋友，不想和疯子为伍。”
季淮笑得更大声，“疯子？”他点点头，“对，我是疯子，疯子和天才只是一念之差。”
“为什么？”裴江突然发问。
“什么？”季淮陷在自己的情绪一时没反应过来。
窗外一个惊雷，电闪如白昼，在这样狂风暴雨的夜特别惊悚。
裴江等着雷声散去，目光灼灼，“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季淮停止了笑声，整个人的状态都松懈下来，如释重负，他脱掉被雨淋湿的外套，甚至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水。
季淮动作很慢，倒入杯子里的水还是掀起漩涡，他靠着窗台，喝一口，目光落到窗外黑漆漆的雨夜。
“也是这样的夜晚，风很大，雨很大，却盖不住我妈凄惨的叫声，我很害怕，躲在柜子里，害怕被我爸找到，害怕像我妈一样被爸爸打到小便失禁。”他说得很平静，无悲无喜，麻木的讲述，“我爸每次打完我妈，都会洗干净血渍，换上最干净的衬衫，然后像一个受害者一样对外哭诉他的爱人精神出了问题，他很痛心，但他会不离不弃守护爱人，守护这个家，他是外人眼中最完美的男人。他一次又一次出轨，却不能离婚，所以折磨我妈来发泄怨恨。”
季淮转过头盯着裴江，眼中变得疯狂，“出轨是原罪，出轨的男人都该死！我和明舒明明一切都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她爸爸要出轨，还是出轨赵静那个贱女人！”
裴江不由倒吸口冷气，预感会听到可怕的真相。
季淮手一松，杯子落在地上摔碎了，他撑着额头，癫狂的状态，“我知道那是明舒的爸爸，我犹豫过的，我害怕明舒不原谅我，我害怕失去明舒，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控制不住痛恨那些出轨的男人，控制不住想让他们去死！”
“你？”裴江不敢置信望着季淮。
季淮抬起头，痛苦得满脸涨红，“是，是我，是我录了视频，是我威胁明舒的爸爸，是我逼她爸爸自杀。因为这个秘密，我害怕明舒，深爱所以害怕，我不想伤害她，随便找了个女人结婚。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然后，你出现了。她明明说不结婚的，明明说不会嫁给别的男人，可是，我看见她看向你的笑容，我知道，明舒爱上你了。我没办法看着她走向别的男人，没办法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所以，有了‘x’先生，我最后也变成像我爸一样的垃圾，哈哈哈……大概这就是我的报应吧，我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季淮慢慢平复冷静下来。
裴江却是提高戒备，现在的季淮是真的已经疯了，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所以，其实最应该死的人是我。”季淮缓缓说出这句话，裴江还来不及反应，季淮拉开玻璃窗就跳下去，一个闪电刚好照亮季淮跌下去诡异的笑脸。
“妈的！”裴江反应过来，一向斯文的他都忍不住爆粗口，这是二楼，跳下去也不会摔死，季淮受伤一定会先送医院，他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定精神失常，到这种时候，还是被他算计了！
如果裴江所料，季淮只是摔断了一条腿，报了警，也是先送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