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梦境开始还是完整的,渐渐变得杂乱无章,支离破碎。
正如书里说的: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于明舒是被渴醒的,宿醉可不就是会渴吗。
“好渴,想喝水。”她闭着眼睛翻个身,床的另一半空荡荡,感觉很不习惯,甚至空落落的。这才几天,她已经习惯裴江的陪伴了。
于明舒起身下床,以为裴江在厨房。
“裴先生,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回应她的是空荡荡的厨房,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早晨。
于明舒疑惑皱眉,“难道是,出去买菜了?”
她洗漱完,等得无聊,收拾了屋子,换了套新的床单被套,是裴江应该会喜欢的海洋蓝。
裴江还没回,于明舒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给裴江打电话,“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
裴江一大早人不见了,手机还关机,又出什么事了?
于明舒着急,电话打到裴江的秘书那里,秘书说公司一切正常,什么事也没有,裴总才给自己放了两个星期大假,走的时候还特别交待她,除非公司着火,否则,不准给他打电话。
秘书还问于明舒,“裴总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事。”于明舒果断挂了电话。
她坐进沙发,从昨天裴江做饭开始,前前后后回想一遍,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嘶~”想得脑壳痛,昨晚那酒后劲太大,喝的时候没感觉,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于明舒的脑子突然一闪,不会是她喝多了,说了什么胡话吧!
“哥,你从早上六点敲开我的门,一直到现在,我已经陪你坐了三个多小时,厕所都不能去,你到底有什么大病嘛!”赵秋池快抓狂了,一大早被裴江叫醒,两个大男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
裴江还是一言不发,表情晦暗不明。
赵秋池愤而起身。
“坐下。”裴江终于开口说话。
“妈呀,你终于开口了,我现在很急,先去放个水。”赵秋池真的很急。
“她在梦里喊了个男人的名字,我该不该直接问她?”裴江要么不出声,一出声就放个大料。
好奇心比平常人强十倍的赵秋池太煎熬了,想听八卦,但是真的很急很急!
“哥,你等等,等我回来再说。”
“你说那个男人会是她什么人?前男友?”
“有可能。”
“梦里喊前男友的名字,是不是代表恋恋不忘?”
“那倒……不行,不行了!”赵秋池百米冲刺冲进洗手间。
一身轻松出来,裴江又沉默了,一脸纠结不解地抿紧唇。
赵秋池清清嗓子,重新坐到裴江对面,“发梦而已,不用太当真,可能她醒了自己都不记得了。”
“是吗?”裴江盯着赵秋池,赵秋池被他盯得发毛,“那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直接去问她,于律师也是个爽快人,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裴江突然问他,“你带的小朋友呢?”
“秋瑶?她和同学去旅游了。”
“走了多久?什么时候回?”
“哥,你,问她干嘛?”
“我想了下,于明舒和秋瑶聊完天就开始不正常。”
“啊?怎么不正常了?”
裴江清清嗓子,“我只是想问问,她们那天聊了什么。”
“秋瑶能和于律师说什么……”赵秋池看裴江脸色,马上转了口风,“秋瑶应该还有两天回,到时我一定让她给你说清楚。”
“不用了。”裴江起身,“我就住你这儿等。”说着,径直往楼上客房去,补觉。
裴江这么信任赵秋池,赵秋池转个身就把他给“卖”了。
“于律师啊,是我,赵秋池。”
“裴江是不是在你那儿?”于明舒猜到了。
“嗯,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小误会?”赵秋池装不知情。
“是有点小误会,你把你家的定位发给我,我明天一早去接人。”于明舒特别干脆。
“好嘞。”赵秋池可是拍着良心帮他俩和好,可不是担心裴江吓着他的小姑娘,虽然他也好奇秋瑶和于明舒说了什么。
……
早起,裴江发现额角起了个痘痘,一碰还痛。
赵秋池靠着他房门口,笑得特别灿烂,“哎呀,心火这么旺啊,都长痘了。”
裴江一个枕头砸过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起这早。”他睡衣懒得换,边幅不修,冲了杯超浓黑咖啡。
赵秋池精神奕奕说,“今天有贵客,我等不及要亲自迎接。”
裴江被黑咖啡苦得皱眉,“什么贵客?”
“应该,差不多要到了吧。”赵秋池话音刚落,楼下门铃响了。
“说曹操,曹操到!”赵秋池飞奔下楼开门。
裴江也好奇是什么样的贵客。
裴江站在楼梯上看见于明舒进来的时候,手里的黑咖啡差点洒了。
“裴先生,我来接你喽。”于明舒直明来意,大方对裴江喊话。
赵秋池跟着在一旁起哄,“哇塞,哥,你这待遇,这家庭地位,简直是我们男人中的楷模,丈夫中的标杆!”
裴江稳了稳手里的咖啡,赵秋池的秋后算帐已经预定上。
“我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
于明舒笑着点头,“是,回家的路裴先生当然认得,可是去我家的路裴先生不认得啊。”
这绕口令似的话让裴江楞住。
于明舒看眼时间,“我妈今天生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的话可得快点,不然赶不上高铁了。”
裴江转身就回房间,“嘭”一声关上房门。
赵秋池张大嘴,“这……什么情况?”
于明舒倒是不慌不忙,看着手表,计时。
十分钟,裴江从房间出来,西装、西裤、马甲,绅士三件套,大背头,干爽、成熟,为了盖住额角的痘痘故意撩下一缕,简直是帅出新高度。
赵秋池夸张的抬手遮住眼睛,“靓仔,你哪位啊?帅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裴江没时间理他,径直到于明舒身边,抬一抬臂弯,“不是赶时间吗?”什么前男友,吃醋都烟消云散了。
太突然,裴江上了车才想起来,没有准备礼物,第一次见家长,空手太失礼。
于明舒挽着他,半玩笑半认真说,“直接送钱就行了。”
裴江没多想,也没多问,默默准备了红包。
车程虽然只有一个多小时,也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下了高铁,换出租车,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于明舒说,“到了。”
裴江下车,旧式宅院改造的园林别墅,是那种拿着钱都买不到的梦幻私宅。
“这是你家?”
于明舒按了下门铃,回答他,“以前是。”
很快有人开门,于明舒喊了声,“兰姨。”兰姨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是看着于明舒长大的,正因为有深厚的感情,兰姨才会心甘情愿留下来照顾明舒妈妈。
兰姨看见于明舒开心又担心,“明舒啊,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要被房东西赶出去了。”
兰姨说完才发现于明舒身后的裴江,有点儿尴尬,试探地问于明舒,“你,朋友?”
“嗯。”于明舒郑重介绍,“他是裴江,我男朋友。”
裴江从早上就觉得这幸福来得太快了点。
兰姨的表情变得不知所措,拉了于明舒一把,声音压到最低,“今天可不是好日子。”
于明舒笑着安慰兰姨,“没事儿,我特地挑的日子。房租的事儿您别担心,我等会儿就给房东打电话,把钱补上。”
听于明舒和兰姨的对话,裴江大概也猜到今天不是见家长那么简单。
进了门,院子里种着许多合欢花树,穿过蕉廊,是正厅。
倪佩芝正在煮茶,檀香木,紫砂壶,茶香袅袅,桌上的合欢花灿烂明艳。
“妈,我回来了。”于明舒全身绷得很紧,似乎在害怕。
刚刚沏好的茶,倪佩芝倒了一杯,才抬头,“你还知道回来吗?”
“我的信用卡为什么停了?我只是买一个二十万的包居然刷不出钱!”倪佩芝看于明舒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母亲,像讨债的债主。
于明舒鼓足了勇气才低声说,“对不起,妈,我失业了。”
那杯滚烫的热茶砸过来的时候,裴江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因为他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一个母亲会对女儿做的事。
幸好于明舒躲得快,茶杯只是砸中了她后颈,没有毁容。
裴江努力压着怒火,“让我看一下。”
于明舒捂着后颈,“没事。”
裴江将她护在怀里,拔开她的手,她后颈已经红肿一片,“我送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我真的没事。”于明舒固执的要让裴江了解她的全部。
“怎么,随便带个男人回来以为嫁了就可以摆脱我?我告诉你,你就是嫁到天涯海角我也是你妈!”这一刻倪佩芝不是于明舒的妈妈,只是一个失去丈夫,家破人亡的可怜女人。
“我本来可以很幸福的,有爱我的丈夫,有乖巧的女儿,有美满的家庭,是你毁了一切,是你毁了我的人生,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兰姨赶紧过去安抚倪佩芝,哄孩子似的哄她回房,怕她继续做出过激的行为。
于明舒腿一软,裴江接住她,“你怎么样?”很担心,非常担心她。
于明舒脸色惨白,微笑向他道歉,“让你有不愉快的经历,对不起。”
“她,真是你妈妈吗?”裴江还是不敢相信。
于明舒撑起来,站稳,“我妈,很爱我的,她只是生病了。亲眼看着我爸自杀的创伤应激后遗症,购物是唯一能缓解她症状的方法,所以,我不能失业,我得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才能让我妈继续住在这幢别墅里,才能让她买想要的一切,包、珠宝、奢侈品,才能给她治病。”
这一瞬,裴江想起许多许多事,想起于明舒上门求他放她一马,她不能没有工作;想起车展上于明舒被烫伤还要护着怀里的包;想起于明舒说她生不起病;想起他说她虚荣、肤浅、粗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心脏处,很痛,尖锐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