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于明舒被老师叫到家里的时候,脑中还是宋承宇崩溃说“我不知道”的情景。他怎么可以说他不知道？宋承宇现在告诉她，他不知道？这太荒唐了！
蒋家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向拿于明舒当家人的阿姨替于明舒开门时也是面色凝重，小心嘱咐她,“蒋老师刚刚才发过脾气。”私底下,亲近一点的人都称蒋正国老师。
于明舒微笑点头,进去客厅,蒋正国背手站在窗边，头发花白,外出的职业装都没换，近耳顺之年也自有一派俊爽气度。
“老师。”于明舒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端端正正站在角落。
蒋正国回身，于明舒低着头,只听见老师说，“坐吧。”
于明舒等蒋正国落座，才过去坐下，阿姨端上茶，不小心打湿了茶几上的照片和牛皮纸袋，手忙脚乱拿抹布擦。
“你不用管了。”蒋正国余怒未消，阿姨赶紧回自己房间。
于明舒看着那些照片,不管是真是假，宋承宇在蒋媛媛爸爸这里是洗不清了。曲凌萱这招太狠，一下断了宋承宇和蒋媛媛所有的后路。
蒋正国喝口茶,“叫你来,是希望你帮老师带个话,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蒋媛媛和宋承宇交往，现在这个情况各自安好就好，以后就不用见了。”
“老师,这件事宋承宇有错，但是，我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于明舒说得小心翼翼。
蒋正国看着她，“如果是你，我会放心的交给你自己去解决。我自己的女儿我太了解，她不行。”
“老师……”
“行了。”蒋正国起身，“媛媛把自己关在房间，谁也不见，你上去看看她吧。”
于明舒也不知道蒋媛媛会不会见她，早晚要面对，说不定媛媛大骂她一顿能稍稍开解。
蒋媛媛的房间在二楼最里头那一间，原本二楼有三间房，一间是她姐姐蒋英住的，中间一间是专门给蒋英用的，因为蒋英是超级学霸，她的资料、书籍就得一间屋子放。
于明舒敲两下门，里头没有回应。
“媛媛，是我。”还是没回应。
“你要是不想见我，我改天再来。”蒋媛媛怪她、不想见她也应该，于明舒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转身要走，蒋媛媛打开门。
于明舒楞了一下，进去房间，蒋媛媛的状态没有想象中的糟糕，手上缠着纱布。
蒋媛媛回去床上，床上全部是她和宋承宇的照片，已经被剪成碎片。
“媛媛……”于明舒不敢大声。
蒋媛媛只是重复剪照片的动作，于明舒坐到她身边，“对不起，要打要骂，你打，你骂，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折磨自己。”
蒋媛媛看着手里被剪和面目全非的照片，自嘲笑，“我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要生下我，明明有蒋英那么优秀的女儿。好不容易蒋英嫁人了，不顾爸爸反对出国了，我以为我爸眼里终于可以看见我了。可是，你又出现了，我爸的得意门生，最满意的徒弟。你在我爸眼里样样都好，做什么都对。而我，永远只有，不行，不行，不行！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努力想要变成父亲眼中优秀的人，我没有妨碍任何人的生活，我只是想要一个关心我、爱我、眼睛只看着我的人，还是不行。”她笑出声，笑得于明舒害怕夺下她手里的剪刀，“媛媛，你冷静点，我们都关心你，爱你。”
“爱我？爱我宋承宇出轨？爱我你帮着宋承宇欺骗我？”面对蒋媛媛质问，于明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解释不了。
“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宋承宇，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蒋媛媛泪流满面，她不想想，不能想，一想到宋承宇，就是他挡在曲凌萱面前的样子，太痛苦了。
她擦干净眼泪，“没有意义了，结束了，都结束了，你走吧。”
“媛媛……”
“于明舒，你在这里，在我身边，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小丑，不配得到爱，不配得到一切！”
…………
入秋的第一场雨，悠长而绵密，看似温顺，一不小心就淋湿了衣裳。
于明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蒋家出来，茫然走到大街上，彻头彻尾的凉。
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她不想接，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好像听到有人喊她，她抬头，裴江已经近到面前，带着体温的外套帮她找回了一点温度。
“手怎么这么冷？冻傻了？还是被人欺负了？”裴江几乎找遍了所有地方，打电话她也不接，只能茫然沿着马路碰运气。看见于明舒这个样子，裴江后悔了，后悔在医院的时候拦她，打了就打了，他又不摆不平。裴江也是昏头了，怎么能冒出这样的念头。
于明舒攀着裴江的手臂才能站稳，微微仰着头，绵绵细雨落在她脸上，汇集在眼角，缓缓滑落，“我是不是，只会给身边的人带去伤害？”
裴江太心疼了，捧住她的脸，努力告诉她，“不是，那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雨越下越大，裴江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车里暖气开得足，裴江让于明舒靠着自己，“累了靠着我睡会儿。”
于明舒闭上眼睛，司机放了首舒缓的音乐，都以为她睡着了，于明舒也很想睡着。
车一停，她睁开眼睛，雨还没停。裴江拢了拢她身上的外套，“要我抱你吗？”
于明舒摇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裴江没勉强。
电梯里，于明舒的头发还在滴水，她是在雨里淋了多久。
电梯到达楼层，裴江看着于明舒开门，跟着进去，“我给你量完体温就走，你家里有备感冒药吗？”
于明舒进屋脱掉湿外套，“我想泡个热水澡。”
裴江去浴室放水，虽然不懂她那些精油香熏，还是认识中文的，挑了两个有安神作用的香熏，点上。
“我在门外，有事你喊一声。”
于明舒坐进浴缸，让热水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裴江守在门外，听不见水声就跟她说句话，怕她在浴缸里溺水。
“可以帮我拿套衣服吗？”
“你等一下。”裴江拿了棉衣棉裤。
于明舒皱眉，还是穿上。
出来，裴江给她煮了红糖姜茶，临时在百度上学的。
“今天谢谢你……”于明舒一说这“逐客”的句式，裴江再担心她也不得不起身，“有事给我打电话，就算我们什么也不是，至少还是邻居。”
于明舒伸手拉住他袖子，“别走。我不想一个人，今晚不想一个人。”
这样的于明舒裴江没法拒绝。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裴江的声音在于明舒头顶。
于明舒背对着他，鼻音很重，“很累，想睡觉，可是睡不着。”
裴江探一下她额头，“要不要喝点感冒药预防？”
“我不喜欢喝药。”
“药是谁喜欢才喝的吗？”
于明舒又沉默了。
“好了，不喜欢就不喝吧。”裴江的声音在黑暗中宠溺至极。
“如果，曲凌萱怀的是你的孩子，你会怎么样？”于明舒突然问他。
“我跟如果不熟，回答不了。”
于明舒应该是笑了，裴江松口气知道笑还好。于明舒翻个身，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却能感受彼此注视的眼睛，真诚的，炽热的。
于明舒说：“等宋承宇和蒋媛媛的事情结束，我带你去见我妈。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改变心意，我们就在一起吧。”